他们也该添些人手。
这些年亡魂多了好几倍,可正经的有灵智,能干活,能做鬼差的却寥寥无几。有的鬼卒都工作好几百年,就等着轮回转世,只因为地府太忙,放不了他们走。
所以最近,鬼卒鬼差都盼着地府多招收些新人。
王国栋坐在石阶上,瑟瑟发抖。
鬼哭狼嚎,狂风咆哮,昏黄的天,黑压压的地,无数迷离的游魂在脚下徘徊。
他甚至有一种,身体被剥开,露出赤裸裸的心脏的感觉,无尽的羞耻。
红尘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小的铜镜随着她的心意,前面所有的成长过程都是虚虚的,只追踪那个十四五岁的王国栋。
小小儿郎,刚是可以被当做成人对待,却还少了几分成人心性的少年,允文允武,相貌英俊,和所有大户人家被呵护长大,没经历过风霜的少年一样,他也渴望去外面的世界。
于是,私自跟随世交家的好友去江南游玩,青莲桥下,偶遇采莲女……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少年情怀,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少女如此美貌。秀色可餐,少年也是翩翩风度,世间难得,相知相许,私定终身,自然是顺理成章。
红尘什么话都没说。
镜中表露出来的感情十分质朴,也很美好。并无那等可怕的。肮脏的东西。
荣华郡主也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很平淡,似乎习以为常。
“要是做个妾也就罢了。”
事实上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要是连这个都稀奇,那大周朝的公子哥们得多么没见识!
更不会有家长出来棒打鸳鸯的笑话,家里的儿子一开始就教好,不让出这等事。可是出了,也绝不会硬来。就如荣华郡主说的,别说这是采莲女,就算是个青楼里头的,不喜欢归不喜欢。弄回家门找个地方一搁,当看不见就是了,回头仔细教训儿子。给他掰扯清楚,也就是碰上只有一个独子的人家。可能会麻烦一点儿,大人们会很是生气,儿子多的,若是小儿子出了这等事,骂几句多劝劝也就过去了。
就是到了王国栋这儿,虽然出了一点儿小问题,比如说那个采莲女有了身孕,再比如说,这女子竟是个面上柔弱,心里古怪别扭的,听说要进王家当妾,也不哭也不闹,下人端来的汤药,她不喝,可那些婆子硬是给她灌下去,她也只是默默流泪,到没别的,当时王家还以为这姑娘好对付,想着回头教导教导规矩,给了儿子也不是不行,当然,要等儿媳妇先进门。
却不曾想,女孩子性情比想象中古怪,竟然去逼问王国栋,问他愿不愿意带着自己私奔。
王国栋心中为难,咬牙道:“我为你死都可以,但不能让家族蒙羞。”
“那好,我们一块儿死。”
女孩子叹息,“这世道,也让人活不得了。”
说着,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王国栋心中大痛,也万分难过,一咬牙,竟就这般答应下来,两个人相约,同一时间吃下毒药自杀。
两颗毒药也不知是女孩子从何处寻来,剧毒无比,服用后立即毙命。
那女孩儿叫贞娘,连个姓都没有,跟着一个孤老头子长大,那老头子竟然会读书识字,也教她一些,她自小就聪明,读书识字一点就透,人也长得极漂亮可爱,否则也不会让王国栋一见倾心,可这性子上来,却是个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的。
当天晚上,她梳妆打扮齐整,到了时辰,就漂漂亮亮地服毒自尽。
换了王国栋……
什么也别说了。
在铜镜中看到贞娘服毒自尽,嘴角一抹嫣红,临死虽然痛苦,嘴角却含了笑,王国栋整个人都啥住。
他自然是没死成的。
那一日,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沉思许久,药也三次企图往嘴里面搁,奈何他终究舍不得死,要死这一回,可真是不容易!他终于还是把药丸子给藏了。
铜镜中,王国栋一日复一日,到淡忘了贞娘,是真像忘了的模样,性子也有些改变,变得多少有点儿贪花好色,也可以说是怜香惜玉,不过到也还算可以,比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们要好得多。
也就是最近一年,性子就忽然大变了。
“荣安,你有没有觉得,贞娘很像一个人。”
红尘也看了出来,她像被王国栋强枪回去的那个十一娘,也不是说五官多么酷似,而是性情上,神态上,言谈举止上,多少有点像,连她们都有这种感觉,也难怪王国栋的举动过火。
鬼母咯咯地笑起来:“男人啊,男人!你上一次负心薄幸,害了贞娘,这一次又没有完成承诺,还要害死杏核,可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声音艰涩难听,就和幽暗的小巷子里,老木匠锯木屑一般。
话音还没落,铜镜上又有变化。
王国栋已经是成了亲的成年人,和郡主妻子不过是面子情,不大喜欢去,心中十分苦闷,便常常回绣衣楼喝酒,他在绣衣楼里能做很多王公子不能做的事。
他可以喝得烂醉,也可以嬉笑怒骂,还可以调戏女人,在楼里一切都很自由。
杏核每隔半月,便要给他汇报些事情。两个人见面往来逐渐增多,走得也越来越近。
这部分,铜镜模糊了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给掩盖住,应该是和他们的人生有所牵扯,所以就不多说。
红尘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真有一点儿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