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柔嘉公主不料云倾如此倔强不服输,心内一股子怨气正好无处发泄,竟由着性子对身后的宫娥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安阳公主出言无状,冲撞本宫,罚其在此跪地思过两个时辰!动手!”
柔嘉公主身后的宫娥亦不过十四五岁,并不十分大胆,虽有两人依言上前,但终究还是顾忌着云倾的身份,手脚并不利索,怯生生的。
柔嘉公主见状十分不悦,她鼓足气势,在她们身后猛喝道:“难道都没吃饭吗?!听好了,全部都给本公主手脚麻利些,若再如此畏畏缩缩,便统统送进严刑司好好调教!”
那两名宫娥一听到“严刑司”三个字便浑身一个激灵,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立马麻利地上前来抓云倾。
随着她们一步步靠近,云倾心中警意大生,不禁连连后退数步,然而她身后将她围住的宫娥得柔嘉公主示意,亦立刻上前来抓她的胳膊,云倾立时汗毛倒竖,奋力挣扎起来。无论她们下多大的力气,云倾皆不愿下跪:“放手……你们放开本公主……全部住手……蕊儿……蕊儿……”
恐惧开始侵袭傲气的领地,一点一点地吞没,眼前漫天漫地的雪白瞬间幻化成祭奠先人时所用的白色帷帐,毫无美感可言,反而森冷蚀骨,就连那天上微暖的阳光亦像是来自于无底深渊的上头,带着一点点怜悯,矗立一旁,仅仅只是杵在它原本的位置之上冷眼观望。
第一次,云倾觉得这般的无助,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希望蕊儿就在自己的身边,能听见她的呼唤,能将一切纷扰阻挡在外。晋宫里的生活与在燕宫里的生活真是天差地别,即便拥有公主的身份那又如何,没有了帮手,这身份就是个纸老虎。
今时今日,为着这一口气,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想象。
就在双方拉扯间,一声断喝陡然从远处传来:“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柔嘉公主面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康乐公主更是吓得跪到了地上,连舌头都打结了:“父皇……”
四周的宫娥哪还敢折腾云倾,齐刷刷伏跪于地,将头垂得低低的,直至鼻子和脸再也无法在雪中埋得更深,四周静得只剩下云倾脱离钳制后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就在那一瞬间,云倾才十分真切地知晓自己的呼吸声是怎样的,原来,它也可以如此清晰,如雷鸣一般。
云倾的眸光从四周宫人颤抖的身躯上往上移,只见晋帝身着玄色云纹九龙袍,披着明黄大裘,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御花园走来。
最后,云倾的眸光定格在了晋帝身后之人的身上,那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蕊儿。她的面色沉静,无波无澜,无悲无喜,如一樽木雕,没有情绪,踏在白雪上的每一步都极其沉稳,她身上的气势是如此的镇定,仿佛她只是带着侍女往东暖阁呈送云倾的衣物,而不是为她请来晋帝助她脱险。
云倾怔怔地望着蕊儿,终于明白兰君为什么要任命蕊儿为东暖阁的掌事女官,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看着沉默寡言,却是这般细致入微,体贴人意,需要时暖人心扉,不需要时寂静无声。
第25章 天子之怒
承光殿内,晋帝寒着脸携兰君坐在上首。
云倾第一次觉得承光殿如此肃穆森严,便如同金銮殿一般。
身旁传来晋帝的声音冰凉如水:“云倾,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倾连忙敛了敛心神,拱手如实答道:“回皇上,臣今日在御花园中遇到柔嘉公主与康乐公主,本欲见礼,却遭嘲讽,甚至还有许多不堪之语,臣一时激愤便同二位公主争执,柔嘉公主便要臣罚跪两个时辰!”
晋帝闻言,眉心一动:“是何不堪之语?你且道来!”
底下的柔嘉公主闻言立刻抬首望向晋帝,她的瞳孔中仿佛燃有一对炙热的火焰,热烈妖冶,彻底掩盖了面上因为那一丝心虚所带来的战栗,她抢在云倾回答之前辨道:“什么不堪之语?分明是你对本公主不敬,莫要污蔑本公主……”
“放肆!”晋帝的声音带着涔涔的寒意从头顶直泄而下,硬生生打断柔嘉公主的话,“是谁赋予你在后宫之内动用私刑惩戒公主的权力?!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你便要令之罚跪足足两个时辰,如此狠毒的心思,是谁教于你的?”
听了晋帝此言,闻讯赶来、立在一旁的金贵妃如何还能忍得住,连忙上前,然而,她的求情之语尚未宣之于口,便被晋帝迅疾而来的眼风狠狠一扫,生生吞咽回去,面含不甘地立在原地。
底下柔嘉公主面色红如猪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晋帝再次转向云倾,沉声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云倾望了望兰君,想到刚才她们诋毁兰君之语,一股子委屈油油升起,迅速弥漫开来,浇得满心都是刺骨寒冰,冷得令人发怵。晶莹的泪珠盈满双睫,随时都可崩落,视线亦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