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叶修庭悄悄牵了她的手,“走,我带你去转转。”
她点头,随他起身,悄悄离席。
对案紫袍男子一仰头,匆匆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半盏酒悉数倒进嘴里,也跟着起身离席。
叶修庭带了她,特意选了人不多的这条小路。袖袍遮掩下,他仍旧悄悄牵着她的手。
“叶棠,这宫中园子,与家中相比如何?”
叶棠看了看四周景致,想了想,“先前一眼看去,觉得声势浩大,蔚为壮观。现在想来,惊鸿也不过一瞬。这园子呀,大,且空,并不见得比家里的蔷薇小径好。”
叶修庭笑笑,与她并排缓缓走着。
叶府园子里有条小径,两侧长满蔷薇,遍开之际,繁盛热闹,枝枝叶叶拥挤得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幼时,叶修庭总爱抱了她,举在肩上,扛着她一路跑过幽长小径,惹得她咯咯直笑。
叶棠踢了路边一个小石子,又问他,“你觉得呢?”
叶修庭看了看她,暗里捏了捏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道,“景致终归是景致,关键在于与谁共赏。先前倒不觉这宫中有什么好,今夜不知怎么,忽而觉得连池水假山都可爱起来了。”
她听了,在他身侧悄悄笑着。
还没走多远,身后便跑来一个小丫鬟,冲着叶修庭和叶棠恭敬一福,“少将军,我家主子邀您一叙。”
叶修庭不动声色悄悄松了叶棠,“你家主子?”
☆、022 一生不娶
那小丫鬟又说,“我家主子正在拱桥上候着少将军呢,少将军去了便知道了。”
叶修庭一回身,果然见不远处拱桥边儿上站了个人影。看那身影,像是郡主李知蔓。
早年间,护国候李家与将军府叶家一左一右,同为朝廷中流砥柱。李叶两家旗鼓相当,世交关系甚笃。
似乎这关系一好,便免不了要顺带为儿女们牵线搭桥。
叶老将军早就与护国候约好,若李家将来得一女儿,便嫁与叶修庭;若李家得的是儿子,叶家便将女儿嫁过去,两家联手,兴邦安国。
可世事难料,后来,护国候李衷奉命出京戍关。有护国候亲自出征,自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离家月余,一日京中传来消息,说蛮夷狡诈,因前线接连吃亏,便乔装改扮进了京。蛮夷进京,却未取百姓分毫。他们进京,只为做一件事。
一夜之间,护国候府惨遭屠戮。
兵将把那个包袱带到侯爷面前的时候,吓得浑身虚软,俯身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戍关侯爷打开那个包袱,一口血吐出来,踉跄倒在地上,再也未能起来。
那个包袱里,放的是侯爷夫人的头颅。
此事震惊朝野,圣上闻讯更是亲自到了护国候府。
蛮夷凶狠,杀人必取首级。如此惨案,天见犹怜,淅淅沥沥落了一夜冷雨。眼见整个候府里满目疮痍,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散落的头颅和尸身。
圣上痛心疾首,当即命人厚葬侯府上下。正欲离去之际,藏于偏厅后面的小竹篓倒下,从里头爬出一个小女娃来。小女娃先前被人喂下了药,此刻转醒,趴在满地泥污血水里,一张口便不停哭喊着爹娘。
圣上怜她还未懂事便要经此孤苦,又念护国候一生的战功,便将她接到了宫中,封了郡主,受的待遇礼数与那些公主没有什么两样。
似乎知自己寄人篱下,李知蔓自小便比那些公主懂事又乖巧,深得圣上喜爱。
李知蔓对叶修庭的意思,叶修庭多少知道一些。又因着家中长辈早年间的约定,每每入宫来,对李知蔓,他唯恐避之不及。
“我今日还有事,你就同你家主子说,来日有空再叙吧。”
“可我家主子说,您要是不去,定会后悔的。”
关于李知蔓,叶棠并不知情,只当叶修庭有事要忙,“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叶修庭想了想,有些事,还是干脆去跟李知蔓说清楚也好。
比如,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娶她。甚至,他一辈子也不会娶亲。
转而又嘱咐叶棠,“那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等我回来。”
叶棠看着他点点头,笑道,“知道了。”
拱桥不大,桥身周围不知怎么率先燃了灯。灯彩之下,小桥精致,流水澄澈,如画一般。
挑选这地方,李知蔓也是颇费了些心思。叶修庭来的时候,她正站在桥边。
一见叶修庭,李知蔓便说,“少将军好兴致,宁愿带了妹妹在宫中闲逛,都不肯来见我。”
叶修庭一揖,只道,“叶棠第一次进宫来,我想带她四处看看。”
“少将军这哥哥做得称职,连路上都要牵着妹妹的手。”
☆、023 素衣白玉
叶修庭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谨慎起来。事关叶棠声名,他容不得半点马虎。
一转念,他和叶棠向来小心,别人不可能知道什么。这李知蔓久居深宫,更不可能知道。
“郡主,叶棠小我几岁,家中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她只有我这一个哥哥,我也只这一个妹妹,我自然要待她好。”
李知蔓只当叶修庭重情义,她没有看错人,从桥边下来,与他走近了些,“我知道,少将军心中有国亦有家,待妹妹好是应该的。听说,上次你连圣上赏的西海珠都送给了妹妹。”
叶修庭一凛,这李知蔓,竟派人盯着他!
“可少将军正值当年,也不能总是一门心思在妹妹身上,疼妹妹没有错,要是让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