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礼显然觉得不大可能,他道:“由晟多虑了,河越要是在酒宴上对我下毒,我一旦毒发,任谁都知晓是他所为。再说,若是要下毒,理应在第一杯酒里下毒,那是敬酒,我必会饮下。”
陈繁瞟了赵由晟一眼,道:“第一杯酒,酒杯被舍人置换,他代爹饮下……少许。”陈繁的眼力很好,赵由晟偷偷将酒倒地的举动,被他瞧见。
陈端礼大惊,打量赵由晟,忙问他:“由晟,饮酒后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异样,我料毒性没那么快发作,再说我喝得少,可能也无碍。”赵由晟沉稳冷静,就算是毒发,也另有办法。
“你……”陈端礼也不知是要责怪他的鲁莽,还是感激他以身相救,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让小郁知道。”赵由晟只有一个要求,他压低声音。
陈郁就在隔壁房间,他没参加今晚的酒宴,也没让他与刘家的任何人逢面,陈郁被藏了起来。
陈端礼赌不起那杯酒里有没有毒,他着急,使唤儿子:“大繁,速去唤番医!”
“陈纲首莫着急,且先等待,我饮用的量极少,待毒性发作再说。”赵由晟拉张椅子坐下,他的言语异乎寻常的平静。
陈繁对赵由晟有很多疑问,此时正好问他:“舍人如何确定刘河越必会下毒?且一定用的是巴丹?”
陈端礼惊愕:“巴丹!”
赵由晟颔首,他说:“刘家纵横汪洋数十年,明地里是海商,暗地里一直勾结海寇,刘家的第一次危机发生在十七年前,陈纲首联合海商围剿海寇,声望威压刘家。刘家当家刘恩绍深感危险,不惜联合休蛮杀害陈郁的母亲绫娘,让陈纲首丧失斗志,自此,刘家再无人阻扰,在海内外大肆扩张势力。”
绫娘的死,陈郁与赵由晟说过,所以他清楚来龙去脉。
“刘家的第二次危机,便在今日,比十七年前那次更为严峻,一旦养寇自重的事为朝廷得知,刘恩绍父子不仅会失去苦心经营的一切,还可能掉脑袋。”赵由晟做出分析,他看向陈端礼,见对方在点头,他继续说:“若是把陈纲首除掉,今日聚集在三佛齐的海商将变成一盘散沙,郑家不服杨家,杨家不服陈家,四分五裂,再难对刘家构成威胁。”
陈繁只听不语,等赵由晟说完,他才提出一个待解答的问题:“巴丹呢?你怎知会用的毒药一定是巴丹?”
陈繁知道赵由晟分析得很对,他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当他收到赵由晟的信后,急匆匆就出海了,他意识到老爹在外海确实有性命威胁。
“不急,稍加等待,便知是不是巴丹。”赵由晟已感觉到心率紊乱,他的背不由自主地靠向椅子,他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
陈端礼离赵由晟近,已经察觉异样,他执住赵由晟的手,慌道:“大繁,去馆中唤番医!”
“父亲,我有解药。”陈繁站住没动,他皱皱眉头,问赵由晟:“如何确定是巴丹?如果不是巴丹,你可能会没命!”
陈繁话语说重了,以赵由晟喝下那点剂量,就是其他的毒物,也顶多难受几天,不会有性命危险。
他们交谈时特意压低声音,住在隔壁房间的陈郁还是听到了声响,过来探看。这日馆舍租客满员,哪怕夜晚也十分喧闹,陈郁不知道酒宴已经结束,否则他早过来找父兄和阿剩了。
陈郁来时,正见陈繁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盒子,他打开盒子,拿出一颗药丸,递给赵由晟,他惊慌问:“哥哥,阿剩怎么?”
“哦,他嘛……”陈繁故意拿眼瞧赵由晟,见他在对自己使眼色,他说:“酒喝多了,吃颗药醒酒。”
赵由晟用抖颤的手接过药丸,把它塞进嘴里,并猛灌一口温水,将药带入喉。巴丹的中毒过程很绵长,起初症状是心率不齐,脸色苍白,发冷发抖,赵由晟完全符合。
“阿剩,你哪里难受?”陈郁蹲在赵由晟跟前,一手握住他的手掌,一手拿巾子帮他拭冷汗。
“无事,躺会便好。”
赵由晟站起身,脚步虚晃,当即被陈端礼和陈繁架住。
两人将赵由晟送回他的寝室,烧火盆暖和屋子,并给他盖上厚棉被。赵由晟躺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守在他身边的陈郁,紧紧揣住他的手,心疼得要掉泪。
从父兄小声的交谈里,陈郁已知赵由晟代父亲喝毒酒的事。
陈郁守在床头,他帮赵由晟拭汗,仔细观察他情况的变化,一颗心紧揪着。渐渐,赵由晟不再冒冷汗,人也好受许多,他抬手抚摸陈郁的脸,陈郁望向他眉眼的笑意,知他已无碍,解毒了,陈郁眼中噙泪。
“阿剩,下次不许你再这般鲁莽,明知是毒酒你还喝!”
一道泪水从陈郁脸颊滑落,他用力抓着赵由晟的手臂,他又惊又怕,又忧又喜。
赵由晟帮陈郁擦泪,慌乱道:“下次再不敢。”他压低声音,心疼地说:“别哭。”默默忍受毒药发作,可能还不及让陈郁落泪来得难受。
两人间的亲昵亲爱,尽都看在陈端礼眼里,他没有阻止,没有呵斥,而是静静地离开。陈端礼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儿子也在,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都了解赵由晟饮毒酒的用心良苦。
接下去的几天,陈端礼需要装病,烧火盆,盖厚被子,请番医医治,蒙蔽刘河越。
第二天,听闻陈端礼生病的消息,刘河越忙去探看,陈端礼假装不舒服,无法见客,刘河越只待上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