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了莫斯克维奇心里的想法，史蒂文赶在对方发言之前作了表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八成又是‘你怎么敢放我这样不知根底的人进来，说不定会对她造成危害’之类试图用来让我改变主意的话。”

“你自己也说出来了。”莫斯克维奇看着他的双眼，不太清楚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史蒂文耸耸肩——莫斯克维奇注意到，这个美国男人似乎很喜欢以此应付自己提出的问题——手上拉开了罐装啤酒的拉环。他拿出啤酒时很小心，几乎没有摇晃，因此这时泛金色的泡沫只是从开口处溢出了一点，顺着罐身淌下一条接近笔直的痕迹。

“往理想了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类人。如果你想听另一种不客气的说法——我会像狙击手一样盯着你，不留半点动手的机会。说真的，一直聊这种话题非常没有意思，这无异于你我互揭伤疤。”史蒂文笑着说道，顺便把手中打开的啤酒递了过去。“没喝过吧。第一次喝可能会有点刺激，不过按照你的血统，这应该不在话下。”

莫斯克维奇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接过了这种陌生的饮料。“别把我想的那么不谙世事，再怎么说这也在书上见过。我接触并分析过禁酒令之类的文献，但那都有深层原因，酒本身只是一种手段。”

史蒂文也为自己打开了一罐啤酒，豪迈地灌了一大口：“啊哈，你果然还是没纠正长篇大论的习惯。这种改变可不够到位。”

像是示威似的，莫斯克维奇不甘示弱地仰头喝了一口，却被浓郁的酒味呛了个正着，不禁剧烈咳嗽起来，眼眶发红、眼角隐约有水光，显得很是狼狈。

看到这种情景，史蒂文不由得感到有些微妙的愧疚。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啤酒，同时拿开对方的那罐，转而给他倒了一杯凉水。“果然还是太急了。”

莫斯克维奇喝了半杯水，因呛咳稍微发红的脸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尽可能沉稳地应道：“不，多喝一些应该就习惯了。”

“下次我会买更温和一些的，实在不行就试试果酒。”

“没这个必要，我刚才只是意气用事。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喝伏特加。”他向着史蒂文自嘲地笑了笑，再次伸手拿过那罐啤酒喝了起来，但这次的动作要谨慎平缓得多。

莫斯克维奇表现得意外的坦诚，这让史蒂文有些高兴。至少，他们之间已不再是从克洛维镇到洛杉矶那段时间里互相提防算计的状态，而是更直白坦率的对等交流。或许是因为危险场合中的吊桥效应，或许是出自类似的远离风暴中心的目的，以及微妙的自责与内疚，但理由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过了一会儿，史蒂文主动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话说在前头，住在我这是要收房租的。”

莫斯克维奇指了指手边的纸袋：“我有现金，应该能应付一段时间。”

“那你的职业呢，或者更宏大一些，‘事业’。”史蒂文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充满兴趣。“长远来看，直到你找到了新的住处、决定离开，这里都能作为你的暂居地。在这之前，就算是作为我寻找‘下家’的就业复健，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我都二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厌世离群的青少年。更何况我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只是缺少实践的机会罢了。”

——如果仅是为当时无意中成了帮凶而愧疚，他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完全没有。

莫斯克维奇看着史蒂文，心里这么想着。

白发的青年歪着脑袋似在思索，并很快给出明确的答案：“我有大脑，而你有赚钱的渠道，这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合作的契机。”

“等一下，你这话像在嘲讽我的智商。”史蒂文摆出夸张的遗憾神情。

莫斯克维奇带着歉意笑了笑：“抱歉，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表述欠佳。”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写某类。”

“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如果只是我的话没有关系，可要是被卡洛琳看见了，那我不是在犯罪吗。我猜你也不会赞成。”

“幸好你对法律和公序良俗还有最基本的认识。”史蒂文晃了晃手中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啤酒罐。“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我原以为你会拒绝继续利用自己获得的知识和思考能力，甚至会有类似于sd的症状——实不相瞒，我已经准备好了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

莫斯克维奇摇头，抱着挑战的念头又饮了一口酒：“在这个问题上，我分得很清，至少在这几天已经仔细思考过了。我厌恶被禁锢、被利用的生活，但这些能力本身没有问题，我也可以毫不保留地加以利用。如果就此强行撇清关系，反倒像是示弱了一般。”

史蒂文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方的心态比他要想的积极许多。“话说回来，你刚才提到了x_ing的问题——虽然只是文学意义上的。按照你现在的年龄，我想他们恐怕也试图进行过——嗯——某方面的研究吧。当然，‘是否有经验’这点极为隐私，回答起来大概不会容易。”

看着对方似乎还在担心自己没能理解话语的真正内涵、一副想要补充的样子，莫斯克维奇忍不住抬手制止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隐喻和象征那一套对我没有作用。”

“哦，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喜欢摆弄文字的人。”史蒂文饶有兴致地用手指轻敲桌沿，像在期待莫斯克维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