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宗樱低头喃喃自语,恍惚了一会儿,之后便不禁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光景,眉目秀丽,脸上薄施粉黛,反绾的髻边插一支七宝玲珑簪,整个人沉静大方,确是一副端庄秀雅的好模样。
他眼光也挑剔,于千万人里寻了如此一房宜家宜室的娇妻,想到此,宗樱倒是舒心地笑了,近前略折腰行了一礼,抬头笑言:“原来是嫂子。我和关兄是相交已久的朋友,可我游走四方惯了,很少在四方城里待着,今番眼拙不认得嫂子,还望嫂子别见怪。”
“这是哪儿的话啊,既然是夫君的朋友,那也就是自家兄弟了。你且坐,我给你斟杯热茶来。”
“哎,嫂子,您别忙……”
由不得宗樱拒绝,沈鹤已经转入后厅去了。
花架上那盆兰花,是孤心寒兰不假。
宗樱驱步近前,盯着那株叶片细长的素心寒兰发呆:气色_神_韵四清,这小东西一一占尽,但不知为何,在兰种里,它始终算不得上上之品,又因独生偏远孤山,习性刁钻难以培育,爱兰之人便多爱春兰、剑兰之类,青眼于寒兰者,可说寻遍天下尚且寥寥无几……清香馥郁,不是一株兰花可以做到的,那后厅之中,怕是藏了不下数十株,此时天高云远,气候渐冷,孤心山的兰花也快迎寒盛放了,不知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在四方城里养活了这般多的寒兰……
“来,你喝茶。”
宗樱醒神,沈鹤已经端着一只青花小盏立在身畔。
宗樱双手接过,含笑道:“哦,好,谢谢。”
沈鹤拎着木茶托,抚着寒兰细长的叶片,转头问宗樱:“你也喜欢兰花?”
“隐约记得幼时,房前屋后,流水溪畔,山林丛野,满天满地的,都是与这相类似的兰花,我七岁那年离开故乡,已许久不曾回去,也眷恋那里的风物,曾经想法设法地……唉,一点旧事,罢了,不提了……”
俗话说,观花一时,赏叶终年。其实兰花的贵贱,非因品类单一而论,在宗樱眼里,孤心山的寒兰姿态潇洒,幽雅俊秀,香味清醇,已是兰中尊品。
宗樱默默瞧着那株淡黄的寒兰,半晌不语。
“……你,你叫什么名字?”沈鹤犹豫着问道,见宗樱疑惑,忙摇手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看你特别喜欢这花,但夫君对这花心疼得紧,我不敢轻易赠给你,就想问问你的名姓,待他回来了,若点头应允,我立马差人给你送去。”
宗樱摇头,指尖触着未绽的花骨朵萧瑟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没有关兄那么好的耐心。”
转身离开,顺手将茶盏放在了黑木方案的一角。
沈鹤在身后唤她,宗樱脚下却越走越快……
☆、第五章相思阁
华灯初上,四方城的夜晚光影斑斓。
满城璀璨的中央,是西街的凤仪楼。
城里并非只有这一家青楼艺馆,但凤仪楼的锋芒,无人敢撄,只因凤仪楼的当家,是那钱倾天下的李致。
钱多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与皇城军政机要有密切关联,这就不得不令人忌惮了:舒息羽要做这一方之城的王,可以,李致喜欢在这里开几家楼子,也可以,前提就是二者互不冲突……知道舒息羽为什么不敢明目张胆砸李致的场子么?因为会惹大_麻烦。
四方城藏着天大的秘密,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可就是谁也不说破。
舒息羽和李致,如果井水不犯河水,那四方城就依然安泰富足,是举世难得的盛世之都。
戌时一刻,关季平踏月而来,抖抖袍子,在宗樱对面坐下。
宗樱枕着手臂,看那道修长人影的起落,不由心倦,合眼轻道:“你都娶妻了,过得可真是安逸。”
他不说话,抬手间有玉盏玉瓶磕碰的声音。
酒水斟酿,醇香萦绕。
“凤仪楼的酒,容易醉人,关兄当真要喝?”
“我头一回发现,你是个这么招人讨厌的家伙!”
“是么。”
有冷凉的酒水溅到了宗樱的面颊上,她微微睁眼,看到关季平擎着一盏酒,笔直地伸着臂,挺不痛快地皱眉,另一手撑着几案起身,正居高临下瞧着她:“你不是约我来喝酒的吗?喝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些兰花,是从哪里来的?”
关季平不说话,别过脸去,手慢慢垂下了。
宗樱眼睫颤了颤:“孤心山?孤心山……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想自己回去。”
关季平嗫嚅,泄气一般地跌坐着:“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回去了,那些寒兰,是我从别的地方挖来的。”
离开孤心山的时候,他十五岁,那样知事的年纪,竟然会忘了回家的路?只怕是这山下繁华迷了他的眼,更迷了他的心。
宗樱胸口一疼,眼中潮意化作两行清泪落下。
青锦绣花的木推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一道高大稳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一手抱着大坛的酒,一手卷着穿玛瑙珠子的发绳戏玩,只听得他朗朗笑道:“我没有来晚吧?”
宗樱连忙拭了泪,坐起时弯弯嘴角:“是你呀,来得不晚,刚刚好。”
李致眼神好,望着她惊疑道:“樱主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
“笑话,我怎么会哭?不过是眼里落了灰尘。”宗樱笑着,一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