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哪有什么芥蒂?你心疼贤丸,我又怎么不懂?我也不忍心让贤丸做了别人家儿子……可形势比人强,我也没法子。”
阿种眼里带了泪,亮晶晶地缀在眼角,随时可能落下来。她摸出怀纸,小心地在眼角按了按,姿势优美,像是名画师笔下的美人。
“我一直说阿种是德川家第一美人,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德川治察衷心地赞了一句。
阿种横了哥哥一眼,皱了皱鼻子以示抗议。他哈哈大笑,心情也轻松起来。
“别说我了。治察哥哥的御帘中要定下来了,听说是鹰司家女儿。也是公家贵女呢。”阿种笑吟吟地瞅着他。
德川治察忍不住叹气,喃喃地说:“管他鹰司家,三条家,谁都不打紧……”
阿种用手指按住嘴唇,有些不解地问:“哥哥对那阿蝶如此执着,怎么说起御帘中,又是全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不一样的。”德川治察长长吁了口气。
“治察哥哥不要怪我,那阿蝶我也见过,只觉得十分平常。若在田安家找,随便就能找出数个胜过她的女子。”阿种垂下眼,从睫毛缝隙里瞥了他一眼,怕他动怒似的。
“阿蝶并不美。”他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说。
“那哥哥喜欢她什么?她相貌一般,出身也坏,实在没多少可取之处。”
德川治察无奈地笑了,只看着妹妹不说话。她十四岁了,长挑身材,雪肤花貌,看着是成年女孩,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哥哥笑什么?阿种说错什么了?”见哥哥盯着自己,她反而不安起来。
“喜欢不喜欢,和长相、出身没多大关系。容貌再美,出身再好,也不一定得人喜欢。反之亦然。”德川治察静静地说。
“不美又怎么会喜欢呢?”阿种歪着头问。
“人不光有美丑之分。”德川治察对她笑了笑,“阿种还是孩子,还不知‘情’字的深奥。”
“吟和歌的人多愁善感吧。所以父亲大人说阿种直心肠,咏不出缠绵悱恻的歌。”
“缠绵悱恻的歌……吟不出才是幸运呢。”德川治察低低地咳了两声。
“在原业平也写过:不起亦无眠,终宵似火煎。黎明东向望,春雨又绵绵。这算不算缠绵悱恻?他也过得得意,并没什么不幸。”
“我可不是在原业平。”他扑哧笑了出来。
“哥哥若是那样的花花公子,也不会如此苦恼了。眼下阿蝶已去了京都,哥哥也该振作起来了。”阿种收了笑意,一脸严肃地说。
“种姬大人说得是。”德川治察夸张地行了个礼,阿种扭过头不理他。
“中秋夜没见着圆月,趁月亮还圆着,准备去园子里赏月。阿种也去吗?”
“夜里风寒露重。哥哥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母亲大人一定会阻拦。”阿种摇了摇头。
“那就别告诉她,我装作睡了,咱们约个时间,在园子里会和。”德川治察向妹妹挤了挤眼。
阿种也高兴起来,拍着手说:“中秋那日被哥哥病倒的事闹得心慌意乱,团子也没顾上吃。我晚上包些果子,和哥哥一块吃。”
“叫上贤丸吧?他和歌做得当真好。”德川治察踌躇着问。
阿种立即摇头说:“不能叫他——他年纪不大,人却古板,非但不会去,还要劝我们。”
德川治察点点头,“那就罢了。白菊浸的酒也要一壶吧?我记得田安家的姬君颇能饮几杯。”
阿种伸了伸舌头说:“父亲大人宠我,许我偷偷喝一杯,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万一被人知道,种姬大人就觅不到乘龙快婿了……在田安家做老姑娘,可怕可怕!”德川治察哈哈大笑起来。
阿种狠狠瞪了哥哥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前两日还秋高气爽,转眼就冷起来,明明是九月,树叶一夜间全黄了。冷风呼啸,枯叶被风吹得到处跑。
广桥坐在轿辇里,听着呼呼的风声,心情黯淡到极点。
离万寿姬生产已经两个月了,她的身子非但没好起来,反而一日日坏下去。奥医师说今年时气不好,万寿姬产后受损,本就元气不足。如今内外交迫,身体也虚弱得紧了。
尾张家倒是尽心医治的。广桥来看望了两次,万寿姬的夫君德川治休都在。默默地坐在病床前,一脸的哀愁。万寿姬反而挣出笑容,安慰他不要难过。
广桥看着心酸,那娇蛮的小姑娘也懂得体贴别人了。将军大人千挑万选,给她选了个好夫婿。两人婚后和美,别说将军大人,连广桥也松了口气。谁知孩子没成,万寿姬也缠绵病榻,不知到底何时能痊愈。
广桥摸了摸膝上的黑漆葵纹箱,里面是各类补药,将军大人嘱咐她带来的。尾张家是御三家之首,什么贵重补药没有?将军何尝不知,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他还指了两名奥医师,让他们常驻万寿姬的御守殿,一日三次把脉。
广桥咬了咬牙,万寿姬是御台所留下的唯一骨血了。御台所会保佑她的。
时气不好,又有病人,御守殿早早笼上了火钵。钵上坐着药罐,正煎着汉方药,白气咕嘟咕嘟冒着,满屋都是药香。
万寿姬坐在被褥里,上身靠在厚厚的垫子上,一身白绢衣,额上勒着绢带。广桥朝她脸上看了看,似乎气色还好,唇上也多了血色。
万寿姬自小秀丽,成年后更眉目如画。虽然脾气大些,一颦一笑自有动人心魄之处。御台所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