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少,养的马还没肥,卖不出什么钱,加上齐家的马几乎都是卖给军州的人,齐大将军倒下后,军衙买齐家马的价格一降再降,都挣不了几个钱了,这几年的新马出来,连本都没收回来,马场是一年接一年地亏,军衙买马赊欠他们的银两也不还,马场眼看就又要倒了,齐家要散了。
齐大将军知道本家是受了他的牵累,他找上陈太妃,用旧情逼她给他谋个面子,也实在是被逼无奈了。
庶子还小,而他根本也上不了战场去拼功劳,也没那个机会,思来想去,他居然只有靠女儿这一途了。
其女齐留蕴一直留在家中,也早做好了一生不嫁之心,她父亲的心思她也明白了,略思索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她是在马场长大的,她是家中长女,因为她父亲的头一个女儿,而不是儿子,母亲在家中过的并不好,带了她回昌州老家住了几年。
她在老家过的很好,她昌州的伯公叔公还有伯伯叔叔这些人很疼爱她,亲戚们待她可亲,族中的兄弟妹们对她也很好,后来她回了京城,反倒是时不时想起她在老家的日子。
老家现在是不行了,族里的兄弟来京说起荒凉的马场,十几二十来岁马上最飒爽豪气的男儿眼睛里都有泪,齐家马场原本的六个马场现在只剩两个了,本家的很多亲戚没了养马的活,不知道以后要过什么日子,这次过年老家来的兄弟当中就有人跟她说族中的一些叔伯们打算去西边养些羊讨生活,不留在家里了。
家里太多人了,没活干,养不起。
家里的大伯因为从军衙那讨不到钱,给家里人发不出钱来买粮买盐,说是病了。
齐留蕴听说那个在她印象当中威武高大的大伯为了讨银子,都跟人下跪了,可银子还是没讨到手。
所以过年那时,父亲把家里还留着的那一万两银子送回了本家,齐留蕴还劝了难受的母亲几句。
他们尚还可以过下去,本家的几百个人却已经过不下去,揭不开锅了。
当年祖父能在京中站稳脚跟,也是本家源源不断地给他送钱才站稳的,人不能忘恩负义。
说起来,对于父亲还记着老家这点,对其父感情并不深的齐留蕴对他反而多了几许感情,她从小就以为她父亲只是个重美色不重家的人,一连几年也不回老家一趟,只顾着在京中天天喝花酒,天天混迹于花街柳巷,她当年都想过,要不是她父亲是祖父的长子,被家族拱了出来承了祖父的位,按她父亲的能耐,哪能当得了什么大将军。
但好在他还有几分担当,齐留蕴不怕穷,怕就怕家里的人没担当。
她也不是个没担当的,所以知道宫里要选妃,选了还是当皇后的,她父亲给她谋了条路,她就去了。
哪怕只可能有一点希望,她也是去了。
不过她也没寄托什么就是,回来母亲问她成不成,她也很自觉地朝母亲摇了头。
怕是不成,那个太妃娘娘不喜欢她。
而归德侯府的那位少夫人,齐留蕴也猜不出什么特别的来,那位少夫人看着年纪小,但齐留蕴看着那位少夫人,就跟看着一座屹立了千百年不倒的山一样,她稳得让人觉得推不动她,更别说从她那张带着含蓄淡笑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那是一个很贵族模样的高贵妇人,再小,那从容不迫的形态言语间比起陈太妃来也毫无逊色之处,甚至还要多几分淡定,齐留蕴这些日子得知她已是左相夫人后也毫不意外,有些人,就是站在那个高位的。
但是,这位左相夫人说来要拜访齐府,倒是出了她的意料。
齐府上下都动了起来,母亲甚至出面主持家务,让她歇着养颜,夜晚甚至过来为她挑选衣裳。
太大张旗鼓了。
这日上午人就要门来了,齐留蕴被母亲按在妆凳前梳妆,看给她拿胭脂的奶娘的手都在发抖,她笑着朝奶娘道了一句:“相夫人只是来拜访做做客,你莫要太过于紧张了,她是个和善人。”
亲自为她梳头的齐母轻拍下了她的额头,道:“你莫要嫌家中隆重,贵客降临,再隆重也不为过。”
“我没嫌。”
“蕴儿没嫌。”她奶娘为她说话,“就是怕我紧张了,夫人,我是真紧张,你说,我要是能见到大姑娘出嫁的那天,那该有多好?”
齐留蕴望了她一眼。
齐母低头,看了娇俏的女儿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女儿不嫁,也是有她纵着的原因,她就一个亲生女儿,留蕴不想嫁,她也就由着她了,左右这家里还养得起她,以后他们不在了,她老了回老家,看在将军府和她对本家的一片心意上,想来本家的人也会供着她这个姑奶奶,不会缺她那点用的。
这些年里,她对本家的相帮之心,本家的那些人受了她的好,也是知道的。
“不嫁奶娘也要陪着我。”家里人觉得人专程来府相她,她的婚事很有希望,都欣喜得很,齐留蕴要说没有不高兴那是假的,但她也怕万一人只是过来看看的,事后空欢喜一场,她就比他们冷静多了。
“陪,怎么不陪?你在哪我都陪。”齐留蕴的奶娘其实没奶过齐留蕴,她比齐母还要大上十来岁,以前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后来入了齐府,被齐夫人带到了身边照顾大姑娘。这十来二十年下来了,她也老了,她自己没嫁过人,却是希望大姑娘能嫁人,她对于大姑娘进宫的事忧虑不已,但又一想能不能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