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
谢泓负着手,闲庭信步地走着,身后飘逸的白衣染着迤逦的水墨,成了一幅动静咸宜的山水古画,花瓣争相簪入他的乌润解散的发间,巫蘅后脚跟着,看得呆了呆,而前面的桃花林里已经施施然走出无数人来。
单看这些人低调而华丽的衣着打扮,应是建康城中的贵族,峨冠博带,广袂招摇,有跣足而歌者,有抱琴而奏者,三五结群地分花拂柳而过。
“谢郎。”巫蘅忽地顿足。
谢泓微微莫名,他勾着薄唇而笑:“怎么了?”
“这里……”巫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但又不愿让他久等着自己,仍旧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不是你的地方?”
她说的这个“不是你的地方”,没有旁的深意。
谢泓会意,摇头失笑:“不是。”
转眼,他又解释道:“这建康城里的贵人多了,我行事难免有所阻碍。譬如我今年尚未成年,约束太多,族中能分给我的财权,并不如外面的人想象之中的那么多。”
原来如此,巫蘅略感失望地想,这样她的第二个请求便更不能说了。
若使谢泓觉得难堪,她亦会跟着难受。
走过花林深处,那悠扬的琴曲便更加清晰可闻,不乏婉转多情的建康名士,将琴声奏得如怨如慕。巫蘅心想,他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天下鼎鼎有名的琴曲大家,可惜……前世的谢泓自十七岁后便摔琴绝弦,此后一生再无名曲传世。
不知道——
她想了想,心里头的念头竟不留神地说了出来,“春光好景,谢郎无弦曲雅兴?”
“你是说我牛嚼牡丹?”这小姑拐弯抹角地说他不懂欣赏美景,吝啬琴曲,谢泓不与她一个小姑计较,却真真是无计可施,唯独失笑。
“这位小郎,要听谢泓一曲,可谓登天啊!”身后有人戏谑笑语,巫蘅怔怔地不知此地有谢泓熟人,登时尴尬得脸色微红,正要行礼,那人却一掌隔开她来,“礼多见怪,如小郎言,春光好景,得此相见,亦是美事一桩,快哉快哉。”
巫蘅才看清眼前之人,年约不惑,倜傥地留着胡须,双目炯炯,颇有心宽体胖姿态。
随他前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青衫文士,眼神纯净雅然,身长提拔,如玉树皎皎,一个与她一般,是位不及弱冠年华的少年,着了一身玄裳,瘦弱霜雪之姿,虽然脸色苍白,但难掩俊秀。
“原来是陈公。”谢泓的唇浮出一朵微笑,他拱手作揖起来。
能让谢泓如此相待的,必定不是凡人,巫蘅这个礼还是行了下去。她不知道,此刻迟上了些时候,便有种“夫唱妇随”的和谐之感,那脸色苍白的少年便得了乐子似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巫蘅脸色更红。
谢泓不以为意,为巫蘅一一引荐,“这位是陈公,建康城里有名的名士,昔年曾以十三言胜论家君,谈锋虽少而敏,时人谓一字如金。”
这般陈年旧事也能被谢泓翻出来说,看来自个儿在清谈一道上赢过他父亲之事,这个看似光风霁月的少年,都一一记着,如此记仇,当真不愧于王悠之口中那睚眦必较的谢十二。陈公无奈他何地拊掌失笑。
“这位,”巫蘅对陈公再度见礼之后,谢泓为她引荐那位青衫文士,“出自兰陵萧氏,与我同行,萧十二郎。”
兰陵萧氏早在汉代便已地位不俗,晋以来虽有没落之姿,但仍不失为天下顶尖的门阀。也是巫蘅难以企及的,她与青衫文士低头见礼。
萧十二郎低笑,“谢十二,何敢与你同行,”又对巫蘅道,“小郎唤我名姓萧邑便是。”
巫蘅点头,至于那位病弱少年,谢泓便几句提过,并未言及其他,但巫蘅看得出,那位病弱的美少年是跟着萧邑一道的,三两句之间的功夫,他不知已经望了萧邑多少眼,眼波绚烂,执迷而坚定。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说来,谢泓今日为他引荐了两位名士,于巫蘅而言是意外之喜。
谢泓不介意她寒门出身,将她领入他的名士圈,为他引荐他结交之人,对巫蘅而言,这已是不可求的了。
他不因为身份尊卑而看不起她,这个认知在她心里宛如盛放了这万朵压枝而坠的桃花,鲜妍的,灼灼的。甚至有一丝滚烫。
陈公与谢泓多聊几句,听闻远处有琴箫合奏之音,他便生了神往之意,“难得故友在此,谢郎,我这便告辞了。”
谢泓不敢拘留长者。
待陈公离去之后,萧邑与巫蘅对视一番,愈看愈觉得眼前这小郎君容色娇秀,宛若女子,想到谢泓的fēng_liú,不由笑道:“谢十二携佳人以同游,难得难得,萧某也委实不敢惊扰。”
他挽着少年的手离开许久,谢泓才低低一叹,“他说我携佳人同游,你并未反驳。”
他已站到了巫蘅身前,只隔了一拳之距,日光里的白衣随风挥洒开无数落英,巫蘅脸颊微红,小声道:“我与萧郎不熟,谢郎既不否认,我也不好多做解释。”由她说来,愈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巫蘅在说完这句后,脸颊更加红烫了起来。
她不敢抬头,谢泓映着金色的日光,看到她红梅绽雪的脸,和那一截嫩如细藕的脖颈,唇瓣淡淡地上扬了几许,在她看不到的光影里,伸手在头顶摘了一根花枝,缀着三两朵粉红桃花,惋惜地说道:“今日天色似乎晚了,遗憾小郎只怕没心思与谢泓同赏了。”
巫蘅正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