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道,可我已经答应啦!说出的话咋收回来嘛。
国庆回道,我不管呢?反正就是不准你去干这得罪人的差事。
凤儿不再跟他解说。她知道,自己再怎样解说也是白搭。国庆已被爹下台的事弄怕了,经常跟她数说爹怎么怎么豁出老命地为村人做事,到头来怎么怎么叫村人翻脸无情地给轰下了台面,到现今儿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凤儿决定,找公爹替自己掂量这事。与其说是掂量,不如说是给公爹通通气儿,让他支持自己。既然自己一时冲动,已经答应了木琴,就绝不能反悔。否则,就不是她凤儿平时为人处世的做派。
凤儿跟酸杏提说这事,是在当天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东院屋子里闲扯时讲的。
在此之前,国庆一遍遍地叮嘱凤儿,咱千万不能干这种受累不讨好的差事,赶明儿就去找木琴辞了,把今儿说出的话再收回来,千万,千万哦。凤儿一概不予理睬,也不搭腔,自己忙乎着手里的事。国庆以为凤儿听信了他的话,便显得格外高兴。他觉得,男人家里院外说出的话,女人就得听从。要不的话,怎么能叫男人呢?都干脆叫女人算了。因而,吃过晚饭后,为了向家人炫耀一下自己在小家庭中的地位和权势,他主动把木琴白天跑到卫生所巴结凤儿,叫凤儿跟她干的事,有鼻子有眼的讲了出来,就像自己亲历现场了一般。末了,他有意把自己坚定的立场和鲜明的态度重重地渲染了一番,叫家人明白,自己是在围护爹的脸面,维护贺家誓不与木琴同流合污的尊严。
当时,酸杏略微晃悠了一下身子。他立即把持住自己,闷声不响地听国庆的慷慨陈言。
人民忍不住了,急道,咋这么蠢笨呐。跟木琴干,咋就会吃亏了呢。大嫂,既是木琴相中了你,就一定得干,还要干好呢。有多少人眼瞅着这个位子眼红叹气呀。不干的话,那才是地地道道的蠢人呢。
国庆回击道,你是彻底叫木琴给赤化哩,让她俘虏哩。咱凭啥给她干活,替她卖命哦。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看她还能蹦达上几天呀。咱爹那么有威望的人,都叫她给弄下来哩。她可是条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呢。跟着她干,说不定哪天不耐烦了,回头就把你嫂子给吃了,连骨头渣渣也吐不出一星点儿。
人民说,你也就是会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吧!哪会给世事看病把脉呀。一点儿政治头脑都没有,还自以为看问题多准多透呢?傻子一个儿。
国庆见人民说话不好听,就生气。他还要跟人民掰扯清楚,听到爹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赶忙把鼓到嗓子眼儿里的话又硬生生地挤了回去。
酸杏心下先是惊讶,后是纳闷。他惊讶木琴怎会看中了凤儿,她可是自己的亲儿媳妇呀。惊讶之余,他又迅速地转悠起久未启动的大脑部件,多方揣测着木琴的目的和用意。或是有意修复俩家的僵持关系,或是有意从他的家人中找一个陪场垫背的冤大头,以此来重新整合杏花村的势力派别,或是凤儿本身具有叫木琴瞧上眼的能力,不计前嫌地举荐重用,等等。他一时理不清头绪,拿捏不准其中的关键所在。对于国庆的一番言辞,酸杏不屑一顾。他觉得,国庆怀揣的简直就是屁事不懂的娃崽子心思,不像是他酸杏生养的人说出的话。他倒很欣赏人民的话,虽是有些激进偏执,自有他的道理。他极想听听凤儿对此事的看法,便问凤儿是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