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小院门,与安康笑嘻嘻道过别,走到巷口,便见一人背身站在株粗柳旁。闻声回头,张君问道:“吃过了不曾?”
如玉摇头:“空腹一日,水都不曾沾得。”
张君一笑道:“正好,我也是。”
他带她走的并不是归府的路。长街清寂,偶有行人,两人牵手走着,张君忽而说道:“进院之前,我并不知道是你在唱歌!”
如玉以为张君不喜自己于众前唱歌,才要解释,便听张君又道:“歌本来就好听,你唱出来,更好听!若我是那骑白马的牧人,而你果真要嫁入宫廷,便是掀翻整坐贤召殿,也要把你救出来。”
“若你喜欢,改天带我再到五庄观去,你背着我爬山,我唱给你一人听。”如玉解释道:“当时二妮唱不来,恰我又学得些花剌语,所以才要唱给她听。
往后,我一定教会她自己唱。今天当众唱歌的事情,绝不会再有。”
“如玉……”张君打断她,默了片刻说道:“二妮那个资质,唱不了歌的。安嬷嬷息心教半个月,我再将舞台设置巧妙一点,她或者可以于庐山遮障中朦胧一舞,但一出声必会露馅。同罗氏女子的嗓音,人称草原上的白练,天生动人。
西辽太子之所以要听公主一歌,便是要以歌声而断公主。若想四国结盟之事可成,这首歌,必须得你唱。”
两人走到天河桥畔,正对大内御街。此时夜市热闹无比,水中船舟往来,岸边商栈林立,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在一处摊位前,张君要了两碗鲤鱼焙面,鱼鲜而嫩,面细如丝,却根根筋道。热腾腾相对着吃完一碗,两人又要了碗汤来呷过,这才起身,去看那天河畔的石壁,海牙水兽,飞云腾龙,两京之繁华,无出此处。
恰今夜又是九九重阳,丹桂飘香,朱萸插满户,处处重阳糕的香味弥漫。
站在桥头上,往南隐隐可见朱雀门楼巍峨耸立,望北,则是皇宫大内宣德楼灯火辉煌。张君遥指着宣德楼道:“等到了为辽使接风那日,皇帝与使节,太子等人皆会坐于楼上,而公主,则会在当庭正中升云台而舞,届时,城内城外,不下万人将要围观。
自妤妃当年入京一舞之后,三十年未曾有过的盛况。”
妤妃,便是那同罗妤,她当年被张登迎入京城,于宣德楼前一舞,之后便没入宫廷,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相貌,神秘而又沉默,一直到死。
如玉遥望着那灯火辉煌的城楼,遥想当年的盛况,摇头道:“二妮那见过这种大场面,她会吓破胆的。”
所以,从一开始,赵荡打算的就是要让她跳,而不是二妮跳。
如玉握过张君的手,心底浮起一层寒颤。她道:“我早该烧了那本法典的,我知道总有一天,它将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灾难,叫我身不由已,叫我被人当成物品送来送去。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者贪心什么,一直未敢烧,留着它,到如今不但害了自己还带害了你。”
不过一对平凡而又普通的小夫妻而已,不知何时,国势、权势如洪水涌起,将他们逼到了一个波峰上,他将要无力护她,而她也无力抓紧他。
张君回握着如玉的手,一笑道:“尽力教二妮,若她能跳便是最好。若她不能跳,你便只当是跳给我一人看。”
他倒永远都能举重若轻。如玉回之一笑,紧攥着张君的手,于秋日微凉的风中轻颤着:“虽说当日公主要以薄纱遮面,但那衣服上下不遮,于寒风中岂不是要冻死?。二妮既做了公主,享了公主该享的福气与荣耀,那衣服还是叫她穿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十五天,我就当自己是阎王爷,必得把她教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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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爷的雄心既然发起,如玉便也发了狠,当夜住到小院里,与二妮一屋同床,虽俩人皆是困的要死,仍还是将那首《好姝》唱了一遍又一遍。
次日五更起来压腿下腰,二妮压,如玉也压,逼着二妮不得不勤快起来。
眼看将近辰时。区氏今儿要热闹一场,带着两府的人一同出游登高,过一回重阳。
如玉回府换了套衣服,整好披帛,出门见许久未见的周昭孕肚高挺,一手扶着小荷,一手扶着妹妹周燕,也是要出门的样子。
如玉心说巧了,我今儿正准备要收拾你了,你就赶着趟儿送上门来了。
她笑嘻嘻与她姐妹二人打过招呼,一同到静心斋门上,不一会儿姜璃珠搀着区氏出来了。
张君与张诚两兄弟一个脖子左拎一个脖子右拎,在几株青松下站着。区氏左右不见张仕两口子,使如玉道:“你去瞧瞧,老四一房怎的还不来?”
如玉带着丫丫走到秫香馆门上,还没进影壁便听得里头一阵哭闹之声。
她按停了丫丫,自己进了院子。那个曾往如玉功课上抹过东西的,叫青雨的丫头当庭跪着,院里也有丫头进出,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红豆见是如玉,连忙叫道:“二少奶奶,竟是您来了?”
蔡香晚忙的打帘子出来,收拾打扮好的样子,哭的梨花带雨。如玉一看就知道这一房是起事非了。她连忙道:“若你不能去就在家呆着,我在母亲那里使个幌子便可。”
“去,为何不去?爷们都能乐得,为何我乐不得?”蔡香晚擦了把眼泪,经过院中那青雨时恨恨瞪得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如玉经过那丫头身旁,还闻到那股子十分复杂的靡旎香气。她是张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