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的楼房前,站在小广场上仰头张望。
都是些自建房,遍布市郊。李不琢走进楼道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剃寸头的中年男人,吓了她一跳。两面墙皮剥落,楼道灯光昏暗,要是掉了什么根本没法找,她紧了紧手里袋子的提绳。
好在洪少娜住三楼,转几次就到。
李不琢敲门。
“不琢!现在才来?快快,快进来!”洪少娜系着围裙,衣袖挽至手肘,两手沾了水不住地擦拭。她将李不琢热情地迎进屋,后者亮出手里的石斑鱼。
“当当当当!能赶上吗?可惜不是东星斑啊!”李不琢快活地挑挑眉,把鱼递给她。
“哎,你人来就行了,还带鱼过来。”洪少娜假作嗔怪,笑容丝毫没减,“你在市场买的吗?”
“没,托餐饮部的熟人带的,品质保证,祝你们家年年有余!你快拿去下锅,两条都是活的。”李不琢把乐高礼盒放到玄关的立柜上,拍了拍,“这是给你家小伟带的,他人呢?”
洪少娜见她还带了另一样,顿时有些不安,连客气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扬声叫道:“姜衡伟,你快出来!”转头抱歉地对李不琢欠了欠身,“在屋里写作业,今年要小升初了,得抓紧。”
一个穿牛仔裤和连帽衫的男孩从里屋出来,边走边揉眼,刚想嘟囔什么,抬眼瞧见李不琢,一下收声。他飞快蹿到洪少娜身后,探头打量她。
他眉眼秀气,一头清爽的短发,瘦得跟竹竿一样,清澈双眼透着羞怯。
洪少娜摸摸他的头,“叫阿姨。”
“……姐姐好。”
李不琢一听,哈哈大笑,忍不住夸赞:“小伟真乖,嘴真甜,姐姐今天给你买了乐高,下回买别的。”
“谢谢姐姐。”小伟大方应着,却缩回脑袋,躲在洪少娜身后,少顷又露出小半张脸偷看李不琢。
洪少娜无奈,“这孩子,为什么不叫阿姨?”
随口一句自叹,被身后的小伟会错了意,老老实实地回答:“‘姐姐’比‘阿姨’漂亮。”
这一次,连洪少娜也忍俊不禁,和李不琢一同大笑。
*
洪少娜母子同住一套两居室,一人一间房。
家具全是洪少娜从二手市场一力淘来,部分崭新,部分呈现强烈的年代感,像欧式背靠的转角沙发和十年前的27寸电视机,还有九十年代流行的双缸洗衣机,搭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和谐。
脚下是普通的青色地板砖,头上的天花板中间发黄,四周因潮湿布满黑色霉斑。屋子虽旧,但处处都被洪少娜收拾干净,还细致地用酒店淘汰的沙发罩和挂饰装点。
放眼看去,充满了生气。
洪少娜忙到快八点才端上一桌子菜,她坚决不让李不琢碰灶火,说家里油烟机的密封圈出了故障,炒菜呛人,硬把她轰出厨房。
小伟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屏幕上载歌载舞红红绿绿的一片,很是热闹喜庆。李不琢看着眼晕,便无聊地做到沙发上,顺手抄起旁边一本夹上书签的《家庭医学全书》,翻开看到小儿咳嗽那一章。
“他抵抗力差,想报个网球班或者篮球班锻炼锻炼。上次咳了三个月,吓死我了。”洪少娜端着两盘菜出来,见李不琢在翻书,搭了一句。
李不琢放下书,起身帮她端菜,“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他医保还没办下来,医院能少去就少去。不琢,你虽然年轻,但身体不能忽视。我现在要是早下班,就赶回家看中央十套的《健康之路》,能长不少见识。有空给你说说?”
“哈哈,好。”
八个菜占了满满一桌,四凉四热。小伟抱着可乐央求洪少娜打开,可她说只能喝一杯,喝多了会影响发育中的小孩钙质的吸收。
“是不是真的啊?”李不琢看小伟可怜巴巴的模样,心有不忍,摸摸他的头。
“反正可乐那么甜,含糖量高,喝多了没好处。”她神情笃定,却在扫向儿子一脸快哭的表情时,临时改口,“行行,今天除夕,破例喝两杯。”
不过后来在小伟偷偷倒第三杯的时候,洪少娜也装看不到。
李不琢笑得停不下来,举起核桃露和她碰杯,“祝全能妈妈和她的儿子新年一切顺利!”
“你也是。”
客厅被笑声烘热,暖意融融。小伟捧着碗坐在电视机前,被洪少娜呵斥快吃饭——这个场景让李不琢坠入恍惚,要是庄佩茹还在,她大概也会随潮流迷上健康养生那一套,变成一个时髦的老太婆,整天追在她耳边念叨什么吃了好,什么吃了不好吧。
想她还在澍城读书那会儿,过年也是庄佩茹操持,清扫屋子或者置办年货,她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李不琢充其量打打下手,想多干点活,保准被她嫌弃,只好窝在床上看小说。
李不琢想着,忍不住笑了下。
后来洪少娜终于督促儿子吃完饭,带了个还沾着饭粒的碗回来,哭笑不得地说:“愁死了,看他以后怎么办。”
是,爸妈要是太能干,小孩子依赖惯了迟迟不愿长大。
李不琢直到今天也只会腌腌泡菜,煮个粥,再复杂的就没辙了。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窗外头的炮仗声响起来了。
李不琢正在和洪少娜包汤圆,她们除夕夜的习俗都是吃一碗汤圆。洪少娜嫌外面速冻的不好吃,执意自己动手。
“洪姐,怎么这边还能放炮?”
“能啊,市区才禁燃放。这里每家都会扔一挂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