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敛下眉目,想起临走前老太太在人前对自己的老泪婆娑,心中却只觉得累。算计一场、哄一场,没完没了,又何必?
离开老宅子已去一个多月,从前每日过得压抑低霾,一点儿小事便梗在心中念念不忘;出来后却知海阔天空,此刻再想起邓佩雯,竟然也已经不气不恼。随她去。
是真的不愿意再回头去过从前的日子。
因见老太后眼中期盼,晓得她爱极了这块宝贝,便又顺水推舟道:“太后娘娘折煞鸾枝了,既是送给您老人家的,您收下来那是他们沈家的福分,鸾枝一个外人哪里做得了主?…不过要是我呀,自己送上门来的宝贝,不要白不要。”
一边调皮哄她开怀,一边把元宝放进篮子里,和小如意一起玩闹。
“倔丫头,你真就不打算和他继续过啦?人一大早拖太监送画送车子,这会儿正等在宫门口要见你呐。”老太后戏嗔了鸾枝一眼,命宫人把画轴和婴儿小车推进来。
那小车儿底下三个轮子,中间固定着一个篮筐,后面有推杆,无论街上走路还是家中移动都甚是方便。
老太后不由啧啧叹道:“哟~,瞧瞧这用心的,也就是他沈二小子能弄出这么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听太监说这个月专专为你在京城开了家绸缎庄子呢,叫甚么来着……哦,叫‘燕鸾’,用你们小俩口的名儿组合呐。”
看小德妃,对小德妃使眼色。
小德妃才不管,她天生没孩子,最近每日和小如意处着,越来越舍不下她,哪里肯愿意鸾枝出宫。
便吃吃笑道:“看起来是不错。不过以咱们鸾枝这样的好脾气,都能被他气出门来,显见得是犯了不少的错。不能轻饶他,就得端着架子给他点脸色瞧瞧~!”
老太后不免嗔怪,小妖精,大抵对皇上也是如此刁蛮。
“呜哇~~”元宝如意齐齐哭起来。
小德妃连忙起身“哦哦”的哄:“小鬼精儿,不舍得爹爹在外头等呐?他欺负了你娘,就得给他吃点儿苦头。”
“呜呜~~”姐弟两个小嘴儿瘪得更欢了,那粉团团的小脸上沾花,只逗得一众宫女太监笑个不停。
是饿了。宫里头人多,这个逗一逗,那个抱一抱,小孩子没休息好,饿得快。
鸾枝连忙抱起一个去屏风后喂奶,正好躲过老太后的说情。其实在宫中多有不便,然而总寻不得合意的借口辞行,心中几许愁烦。
元承宇与皇上一前一后从长廊上走过来,老远便听到那清脆的稚嫩哭声。
皇上已是知天命之言,对新生命有着自然的热爱,忍不住笑道:“自从你把这个妹妹接回来,太后宫中都跟着热闹不少。”
元承宇谦然应和道:“谢父皇夸奖。阿桃她脾性惯是柔顺的,皇祖母和德妃娘娘又喜爱孩子,正好一起解解闷儿,也免得冬日枯燥。”
嘴上说话,心中亦不无欢喜。鸾枝能够讨得太后娘娘的喜欢,实则为自己助力不少。皇上留恋小儿,时不时便去太后宫中晃荡一圈,加之小德妃娘娘的枕边风,如今连对自己说话的态度都亲和起来。待他日荣登大宝,定要将她好好犒赏。
想到鸾枝的娇颜笑貌,皇上忍不住又回忆起昔日与朱妃的那一段姻缘。见元承宇眉眼之间几许憔悴,这一瞬间忽然生出歉责……当年那般宠她,却没能够好好照顾到她的遗子。
便对元承宇问道:“听说这几个月铺了一张大网,几时可以收工?”
元承宇恭敬回话:“已经收网了,这次牵扯的干系较大,其中还有许多枝节尚未理清,怕是还与宫中有关……待孟安国将犯人押送至京,儿臣一定及时向父皇禀报。”
皇上闻言眉宇微蹙,少顷背手叹气道:“那烟膏乃是毒害万民之恶源,此桩案子你须得严加查办……按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然而皇家子嗣单薄……朕不制约你,但是大是大非上,你须得拿捏谨慎。”
他虽说得并不清明,元承宇却已经听出其中深意。只怕皇上也已经晓得此事与老五的关联,然而那老五的母妃乃是皇上做太子时的东宫侧妃,要动他恐怕不容易,须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能将他置于不覆。
便只拱手应道:“是,儿臣谨听父皇教诲,必不至于做那出格之事。”
皇上这才满意了,语重心长地拍拍元承宇的肩膀,叹气道:“这些年,辛苦你兢兢业业为朕办差。眼看着老七老五都已纳了正妃侧妃,你却依旧府中空荡。听说殷相国家的千金自小端正贤淑,今岁正十七有余,待办完这桩案子,朕叫人将画像与你看看。”
多少年身边空荡,人前人后受尽后宫权势欺凌,至今日才得父皇一句关怀……只怕这一桩案子办完,东宫立储之事便也要尘埃落定。
元承宇心中不由些许酸涩,面上只作含笑谢恩。
二人走进去,正看到元宝泪眼汪汪地扑在鸾枝怀里抽泣。
元承宇心情明朗,忍不住逗弄起小外甥。
元宝却不理舅舅,越发瘪着小嘴儿往鸾枝怀里拱。
鸾枝便好笑地拍着他的背,嗔笑道:“四哥再别哄他,可淘气,一早上尿了太后娘娘三回裙子,刚才被我打屁股了……对了,四哥今日怎么有闲暇进宫来?”
元承宇便勾着嘴角笑道:“姨母昨儿个来京城了,你今夜收拾收拾,待我明日从宝德县返程,再来接你一同出宫。”
沈二那厮正堵在画廊上,此刻出宫但一被他碰见,那狐狸生得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