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的,再说了,皇上说过天子守国门,自当以身许国,你们锦衣卫不把灵柩拖到这来,让秦王麻溜把他爷爷入土为安了,还想要折腾什么呀?这中元节,什么都好办,就是要想肉尸不腐比登天还难。快点说吧,打算是安葬皇上,还是先登基?”
纪元彬捏着手里里的瓜不知要如何接她的话,每一句都在理,可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她死上百次不止。
她专注的看他。
男人,却认真的一口接一口把半片瓜全咬入嘴内,不嚼也不咽,直到嘴巴鼓成了仓鼠一般,才微微的仰头,逆光的脸,冲着蓝天白云深深闭上了眼,嘴巴这才蠕动着,像是在碾碎什么极难下咽的东西一样,强忍着要吐的冲动,一点一点哽入喉间。
“吃好了?”
“嗯。”
“喝好了?”
“还行。”
“钱够花吗?”
“不够。”
施雪菲伸出一只手:“这一顿下来,我就没有下一顿的钱了。”
纪元彬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包钱,在手中抛了抛。
她眉眼舒展,笑着去接。
她小心的把钱收好后,笑眯眯的像看未来老公一样看着她。两人看了许久,也不生厌。
心中生出,为什么拿他的钱,她会一点歉都没有。
这是传说中的,他的就是她的吗?
“拿了钱,还不离开,这里可不好玩。”他警告道。
她本笑着等他能回复最开始的那一问,此时,化为了一片尴尬。
看到一片飞扬的尘土,马蹄声如雷涌进耳朵里,过了一会,终于看到纪元彬身后一片秦王旌旗在灰蒙的天边时隐时现。
“哦,不用你说了,我看到秦王的人了。”
由远而近的神机营浩浩荡荡的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开进,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随着一片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千军万马将置,带着催枯拉朽的磅礴之气,无论前方有任何的幻想阻滞,将会被他们压倒一切的优势,排山倒海的荡平成一片虚无。
刚才的晴朗天空,此时也被汹涌热风,飞骑带来的气浪,蒙上了厚厚灰尘,不见天日。人在此时,都生出不安的情绪,只想早些离开,不愿卷入其中。
变天了。
纪元彬拍拍施雪菲肩头,示意看得呆了的她,再回头看一眼。
与秦王府兵强马壮,以人多取胜不同。施雪菲回望,看见远处世子朱瞻圻一人一马,在美人坡上,从上往下看着。
朱瞻圻面色从容,手中也捏了一片薄如纸的西瓜,小口小口的咬着,每咬一口,从嘴中吐出黑色的西瓜子。
如美人吃瓜,斯文而又赏心悦目。
只等秦~王的神机营过去后,看到一队步兵包围的皇帝车驾后,才突然策马下来。
三人相见,纪元彬的脸色暗如此时的天空,他从不怀疑施雪菲为人不坏,可是这次秦~王迎接灵柩之事,怎么可能会走漏风声。
而且他们才走了不过一天。
施雪菲见到朱瞻圻手中的西瓜,苦笑一声,果然她没有猜错,红衣女跟朱瞻圻是认识的,而且不是歌伎与恩客的那种关系。
只怕红衣女跟朱瞻圻的关系,就好比柳如歌与秦~王。
她们都被男人利用,且至死不渝。
每每回想到这些,施雪菲都会为大明朝的女人们鸣不平。
风光是男人,轻视是她们的。
成功是男人,失败是她们的。
权力是男人,牺牲是她们的。
从古到今,没有人为她们讨回过公道。
就连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也只关风~月,只载贞洁。
“雪菲,你也在?”
“我打算走呢。”施雪菲才不想再如二龙馆那次一样,搅在两个王子之间。
她眼色微暗,唇紧抿着,勒过马头,之前见到纪元彬,想跟他聊聊怎么才能让自己见到太子,至少让秦~王不要从中搅局的事情,想来这个时间不对,谈不出结果的。
皇家的事,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她的事,不过万千小事之中一件,何时去说都无关国运国体。
马调转头,正欲走,朱瞻圻与施雪菲相向而行,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定住了。
朱瞻圻表情微愠的看着她,不去校尉所,还在这里跟纪元彬亲亲我我的,共吃一片瓜——着实该死。
但那只是在坡上看到时的一腔妒火,真到了近前,心中的怨不知道怎么的一切烟消云散。
只想问一句,伤可还好。
但嘴上却冷冷的道:“你不走吗?”
“我若说不走,世子当如何?”
朱瞻圻目光看向天边的遮天蔽日,好像危机重重的险境,也比她要好看上百倍不止,不屑一顾的道:“你答应我做三件事,这第一件便是,离开天寿山。”
说话间,也不理施雪菲,双腿一夹马肚,迎着秦王的军队,独自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