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少年连京变了样，用肖颜的话来形容，就像更年期的女人那般暴躁易怒，令人措不及防。

一开始连京像身体不适一般，隐忍着某种情绪，话语的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种似有若无的讽刺。肖颜听得出，未放在心上，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她没想过连京也会如此，没有任何征兆。

当讥笑的言辞经日积月累，俨然变成恶毒的尖刺，扎在她的心头疼痛难受。不可能充耳不闻，忍耐也到达一定的极限，单纯的迷恋幻灭，只留下与曾经的喜欢相同程度的厌恶。

坐在对面一同吃饭的白萱聆听她回忆起这段过往，放下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优雅轻笑。“呵呵，我记得那阵子你和周炜的关系非常要好，大家都以为你们私底下交往，恐怕也传到连京耳里了……”

“那是谣言，我和周炜只是普通朋友，那时候纯粹因为学习上的问题才有接触。”肖颜瞥见白萱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太自在。

成熟的白萱深紫色眼影下流露出的不止是动人的妩媚，还有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锐利。“谣言仅止于智者，旁观者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当局者淌入浑水、无法自清。连京大概在嫉妒吧，所以口不择言。”

嫉妒？

肖颜诧异地望向白萱，试图从那抹柔和的神情里解读出这两个字的正确含义。

“这件事本来应该由他本人亲口告诉你，不过既然都过了几年还不见你们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也许连京早打退堂鼓了，你就当我现在说的这些是笑话吧。”不习惯吊人胃口，刚触碰酒杯的手收了回来，白萱接着说道。

“高中毕业典礼当晚的聚会，大家都喝了些酒，醉得一踏糊涂，发生了很多糗事，当时有不少人酒后吐真言。

连京也是，独自喝着闷酒，结果被其他男生怂恿去向喜欢的女生告白。看不出平时那么直率的人竟没勇气表达爱意，他一直拿借口搪塞，一会儿说那女生是隔壁班的，一会儿又说没人家电话号码，后来实话实说，对方讨厌他，他怕被拒绝。

我也是在那时旁敲侧击，才得知原来连京一直暗恋着你，爱在心里口难开。”

肖颜愣住了，为那段她不知情的往事茫然不已。

难以理解。

回想着过去的种种，肖颜沉默片刻，半晌开口，满腹怨怼不吐不快。“那根本不是喜欢，他以欺负我为乐。物理课本被他乱涂乱画，还故意写上他的名字，我撕了第一页他又在第二页写，简直是个无赖……

高二那学期我经常感冒，都是被他害的。刚患上感冒时让他别开窗，他说非常时期必须透风，呼吸新鲜空气，还假装好心嘘寒问暖，叮嘱我要多披几件衣服，多喝水按时吃药。害我感冒未痊愈又再次受风寒，假惺惺的罪魁祸首……

还有，他总是口无遮拦的将别人的秘密当话题讨论，没被他那群朋友追杀算是夠幸运的了，居然还敢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替我保守秘密，希望我对他坦诚不讳……”

唯一的听众白萱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中止了肖颜的抱怨，一贯的优雅使她竭力克制住捧腹大笑的冲动，残存的笑意漾在嘴角划出弧度。见友人一脸怪异略带愤愤然地睨视自己，白萱急忙敛去笑容，恢复淡然且平静的姿态。

“……你和连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啊。”不等肖颜条件式反射予以反驳，白萱继续发表未完的见解。“他对你的独占欲表现非常明显呢，有点像小男生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那般，纯粹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真幼稚。”连京那所谓‘引她侧目’的行为举止，在很久以前的当时，令肖颜不满也不屑。

白萱掩唇轻笑，盯着肖颜的目光里透露狡黠。“他幼稚你单纯，怎么也不能明白连京的心意，难怪他着急却莫可奈何……”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欺负她吗？”硬生生打断白萱的感叹，肖颜积蓄已久的怒意骤然溢出，顿时搅得气氛一度尴尬无比。

别过视线刻意忽视白萱看似不动声色的惊诧，肖颜也不清楚为什么得知连京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事实会她如此心烦意乱。

事到如今那些懵懂的青春已然随风淡逝，她和连京之间也非有着难以释怀的深仇大恨，然而，此时的她却十分在意。是因为断断续续做着关于连京的梦已半年有余，这个男人的身影已深深嵌于脑中，刻在心底了吗？

她开始在乎起他们两人无法重回的过去，在乎起缺乏勇气的连京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甚至对于一无所知的自己产生一丝丝厌恶的情绪。

如果当初，他们之中的一人能够主动些，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结局也能够圆满？

但，没有如果。

不切实际的想法闪过，肖颜摇头苦笑。

“白萱，我……”

“呃？”

肖颜欲言又止，觉得由梦生情这样的经历恐怕一般人听了都会认为荒诞可笑。她再次摇头，决定不再多说。“不，没什么，只是最近一直在加班，有点累了，想先回去。”

“是吗？”白萱也无意一人久留，跟着站起身。“一起走吧。我过两天要到外省出差，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嗯。”

回家的途中白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聊着，肖颜心不在焉随口敷衍应答，直至与白萱在十字路口分手道别时她都未将萦绕于胸口的压抑情感对白萱倾诉。

……白萱，我似乎，喜欢上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