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吩咐,找个理由将尸体扣下,不许插手此事,周县令就觉得自己现在心肝脾肺肾一块疼了起来。
照规矩,尸体所发现的地方,是在关城,落雁城县衙需发公文给关城县请官。这一来一去要费不少时间。周县令头疼不已,上告都护府,从落雁城中,找了一个往日最为熟悉的仵作过来验尸。
那仵作被人带上来时,一同来的还有乔都护以及萧子鱼。跟在萧子鱼身后的那人,是再好认不过的桓峥。
没有寒暄,乔都护到了公堂,问明详情,当即便询问仵作名姓,为表公正,吩咐其就在堂上,当着众人面,验一验这具尸体。
那仵作有些慌,下意识地看向萧子鱼。
萧子鱼面上划过一瞬的不悦,飞快敛去:“在此处验尸,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不好让老将军看到那些秽物。”
霍起英冷笑:“不必了,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我什么没见过。开肠剖肚的尸体,见得还少么。”
霍起英对上萧子鱼,原本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可他心疼宋拂兄妹二人,遂派人去打探消息。
早知道萧子鱼不会手下留情,得来的消息果真是萧子鱼放纵狱卒对吕长真动用了私刑。
脾气上来了,霍起英哪还管得着什么容易不容易。他容易了,这对兄妹来又哪里来的容易。
周县令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见乔都护看向自己,忙催着仵作赶紧验尸。
那仵作也是老手了,当即带着小徒一块,将尸体平放在亮光处,低头忙碌起来。
尸体已经腐烂,臭不可闻。莫说乔都护等人皱着眉头,避让三分,就是仵作也脸色难看,伸长手掰开死者的眼睑嘴巴,半侧着身子,在尸体上摸索查验。
宋拂拧眉,找来小吏,吩咐去找些苍术、皂角在公堂内焚烧,用叮嘱去厨房倒些麻油,再讨要几块生姜来。
她做完这些,回头再看,那仵作已经从尸体旁站了起来。
周县令捂着嘴,凑近看了看,问:“有何发现?”
仵作似有犹豫,偷偷扫了眼宋拂:“身上有刀伤,是被人用利器捅伤致死的。”
周县令点点头。着肚肠都出来额,明显是被人捅伤死的。
“活人被刀刃杀伤致死,这身上受伤的地方,必然皮肉紧缩,四周留有血荫。”仵作像是得了鼓励,继续道,“大人,此人的确是被人杀害无误。”
“你放屁!”
霍起英大怒,仵作吓得当场跪地。
“什么被人杀害无误!我想把你掐死,再捅你几刀,你说你是被我捅死的,还是掐死的!”
仵作哪里想到会遇上这事,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吞吞吐吐,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这时宋拂却将小吏找来的苍术、皂角递至仵作跟前:“这些你可认得?”
仵作连连点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唰的变白,又赶忙矢口否认。
她又问仵作的小徒,后者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点了头:“是苍术和、和皂角。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是……是用来在验坏烂尸时,辟除臭气的……”
霍起英听得云里雾里,见身边还有个同自己一般没听明白的周县令,当即一脚踢在他的脚跟上:“这是哪里找的仵作?”
周县令只当老将军随口一问,便也当即答道,说人是平日里常用的仵作,做这行快有三十年了。
宋拂将苍术、皂角都放在一个盆内,转手递给小吏。桓岫伸手接过,见她又弯腰去捏仵作小徒的两颊,眉头一皱,问:“这是做什么?”
宋拂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收回手,站直道:“三十年的老仵作,论理我该喊声老师傅了。可是,一个老仵作,为什么不知道验坏烂尸体时前,通常要烧苍术、皂角辟除臭气,要利用麻油的气味阻绝臭气,还要生姜在口中,以防秽气冲入?”
“坏烂尸体开始检验时,还要用水冲洗掉尸身上的蛆虫、脏物,洗干净皮肉。三十年的老仵作,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仵作没见过宋拂,虽知道关城那有个年轻的娘子入了仵作行,可心里多少带着轻蔑,只当她不会站在边上盯着他验一具男尸。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拂不光盯着看了,还看得比任何人都仔细,连他因为贪图方便,且心知肚明的原因漏掉的一些事,都被她仔仔细细看在了眼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霍起英看宋拂折腾半天,忍不住问,“这仵作有问题?”
他不懂验尸,要是没人解释,自然也就认同了这个说法。可说吕长真杀人,他不信,说宋拂撒谎,他也不信。那就只有是这个仵作有问题了。
宋拂看向萧子鱼,后者扭过头去。
宋拂一眼扫见他耳后的黑痣,淡淡道:“的确有问题。那么明显的毒杀,能被验出死于刀伤,我想,整个安西都护府找不出第二位像老师傅这样厉害的仵作了。”
“你……你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老师傅你老眼昏花,难道不该再验一验吗?”
仵作有些慌了,忙看向萧子鱼。
萧子鱼眉头皱起,别过脸去。
桓峥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见桓岫冷冷看着自己,忙低下头。
乔都护默然,绕着那尸体走了一圈,见仵作的确神色古怪,忽的道:“宋娘子。”
宋拂应声。
“宋娘子既然认定此人有古怪,不妨就由宋娘子自己来验一验。”
宋拂还未答应,那仵作叫了起来:“她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