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抓住了他的手。晏川立刻用力握了回来,好像他才是那个性命垂危、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的人。陆攸感到一阵强烈的哀恸从心中爆发,似乎要将他的胸膛撕开,这或许是真正的晏琛残留在这个身躯的感情,感受到晏川的痛苦后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陶林……要醒来了……”他断断续续地说,耳中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抢走了身体……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和他对抗……”晏川浑身僵硬着,不出声也不动,陆攸抓起他的手,按在脖子上受伤的地方,刻意暗示他误会这道伤痕的制造者,“我好不容易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他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微弱的声音,“你之前当成是弟弟的那个家伙,是害死他的凶手……”
他倚靠着的晏川的身体抖了抖。“陶……”他终于出声了,“陶林……?”他将双手放在陆攸的肩膀上,用力抓紧了,“那你……你又是……”
陆攸睁大眼睛,滚烫的泪滴在他的虹膜上扩散。他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灵魂和身躯的连接正在断开。晏川扶不住他,只好让他慢一点倒在地板上。晏川手指冰凉,摸索着触碰到他的脸颊边,似乎还是不愿意相信。陆攸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别让他取代小琛。”他喃喃地说,“你不能……”灵魂被拉扯着,往意识深处、往黑暗里落下去。晏川的嘴唇在动,他正惊惶地在说些什么,但陆攸已经听不到了。
感受到那种怨恨了吗?为自己的逃避而觉得愧疚吗?
让这愧疚变成恨意,以这愧疚作为燃料,让愤怒更激烈地燃烧起来吧。
去求证真相。为“晏琛”复仇。对作恶者施与惩戒——
希望这样,能让你终于不得不承认已经失去他的悲痛,稍微减轻一点……
他闭上眼睛,最后的视觉信号切断了。意识之海中,一片y-in影从他身边擦过,向着能够与外界交互的浅层浮起,他则朝什么都无法感知的幽深处坠落。晏琛残留下来的情感的哀鸣,在他耳边变成了低低的、充满不舍的呜咽,继而和他的知觉一同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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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用陶林的号码打过来的、没有任何交流就挂断的奇怪电话后,陶梓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没有刻意进行掩饰,而是半真半假地将其解释为了不靠谱的家人带来的麻烦事。
她这段时间新看上的目标——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明显对她表现出了兴趣的男人,对此深表同情,因为他正好也有着类似的烦恼。他们就这个话题讨论了一会,重新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热络起来,品尝过佳肴、喝过香槟之后,到天台上共赏了一会城市的灯火夜景,又一起游了泳。
男人表露出一起过夜的意愿时,陶梓本来是打算半推半就的,觉得前几次都吊着他的胃口,这一回让他如愿也没关系,不过想到那个让她感觉很不好的电话,以及之后借着补妆的机会打回去、却都没接通的另外两个电话,她就无法安下心来,最终还是决定回家。
“我实在放心不下……”她说,轻轻叹了口气。男人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从侍者手中接过外套,给她披上。他开车将她送到住宅区门口,两人在车里又腻歪了一会,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两人谁也没有在意那个坐在门口的花坛边、用一根狗尾巴草在逗猫的男人。他低着头,大半面孔掩在外衣兜帽的y-in影里,只能看到流露着一丝微笑的唇角。小黑猫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跌跌撞撞地左右扑腾,爪子在他的裤脚上挠出好几道印子。
陶梓对着车里的男人摆摆手,目送着车子掉头、开远。她在暗含凉意的夜风中裹紧薄薄的外套,目光随意地从花坛边的那个身影晃了过去,没有多停留一秒钟。她往门禁后面的住宅楼眺望了一会,羡慕和志在必得的渴望让她双眼亮亮的,过了一会,她迈开步子,却没有朝里走,而是转身离开了。
她不住在这里——虽然陶林能给她的钱比以前多了,咬咬牙她还真能付得起这里的租金,不过,她更愿意用那些钱去上舞蹈班和形体课,还有支付衣服和珠宝的开销。她实际住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半个多钟头的路程,是个租金更低廉、安全性则还过得去的中档小区。
女人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渐渐远去了。花坛边的男人丢掉手里的草j-in-g,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小黑猫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地上不会再摇动的“玩伴”,尾巴轻轻扫过地面,仰起头来对他疑惑地“喵”了一声。
“嘘。”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对它笑了笑。小黑猫看了他一会,低下头舔起了自己的爪子。男人揉了把它立起的耳朵,悄无声息地走开了。他行动间也像是猫、或者是个没有重量的影子,如同一滴水汇入海洋那样潜入了黑暗。
陶梓又给陶林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她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不动声色地缓缓放下手机,切换到照相模式,屏幕上呈现出了背后的街道:这地方不算偏僻,这么晚了也还有人来往,但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在注意她,路边y-in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