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手对上去比了比:无论从手掌大小、还是姿势,这痕迹都不可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出于某种不讲道理的微妙直觉,陆攸完全没怀疑住在一栋屋子里的哥哥晏川,直接想到了oner突然动手将手机关掉、到他在晏琛身体中醒来的这段时间,陆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er仅仅是因为共享了冥府的记忆、得知那条人鱼的形象可能来自于晏琛,只凭这个理由就上门来找“晏琛”的麻烦……陆攸觉得,这还真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会连真相都从陶林那里逼问出来了吧……
无论是不是er,至少现在身体好像没出什么问题,这让陆攸稍稍按下了不安感。卫生间里装有淋浴,他干脆脱掉被冷汗黏在身上的衣服,用热水冲洗了一下身体,顺便检查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原以为会看到被暴力对待的痕迹,也可以解释身体的酸痛不适,结果只在肩膀和手臂上又发现了两处不太明显的指痕,以及肋骨下方的一点擦伤。
衣服的后领处倒是沾有少许血迹,但他身上却没有流血的地方。
奇怪……到底做了什么呢……
任凭陆攸如何猜测,他也不会想到er出于可以说是孩子气的赌气心理,不知是在和冥府、还是和自己较劲似地,采取了“不会伤害到身体”的装鬼吓人的策略,还为此认真地准备了血浆和全息投影这些辅助的道具。只不过,在将猎物按到地上、并因为没控制好力道而造成了第一处伤痕后,他终究没能压抑住本性中对“暴力”和“施与疼痛”的渴望。
原来,就算他“想要”伪装,他也“做不到”——
被这不甘引燃的怒火,只有通过加倍地造成伤害才能够平复。陶林或许还应该觉得幸运……依旧保持着某种固执的er没有真的切开他、让他流血、折断他的骨头,只是用堪称巧妙的手法拆开他全身所有能拆开的关节,又一一地接了回去……不会留下任何开放性伤口,甚至没有明显的红肿或淤青,只有脱卸和接回的两次剧痛,由正占据着这具身躯的意识承受。
每次他想要、或因疼痛而忍不住发出声音,那个恶魔就会将他的脸用力按进床垫里。十多秒钟的窒息会夺走他的声音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如果被放开后喘息的声音太大,那就再来一次……陶林曾经经历过许多年的病痛折磨,对痛苦有着比常人更好的耐受力,在这个伴随着剧痛和频繁的窒息、逐步夺走对身体掌控的过程进行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在又一次昏过去之后,如愿以偿地逃入了与外界隔断的意识深处——放弃了身体、放弃了感觉,从而解脱了痛苦。
当他曾极度渴望、抢夺来后死死攥住不放的“身体”,成为绝望之源后,他又抛下了它。
于是……在这具变成了“无主之物”的躯壳内,陆攸醒来了。
因为有点时间差,他没赶上那场折磨的尾声,连同er清扫痕迹的那部分一起完全错过了,只体验到一点相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后遗症,此刻还觉得莫名呢。
陆攸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感觉身体上的不适好像缓过来了一些,鬼使神差地将衣领后方沾到的那点血迹洗掉了,然后才将其丢进了洗衣机。他又检查了醒来时躺的地板和周围区域,在床底下、还有移门的轨道里面,又发现了两处被忽略的细小血痕,同样仔细地擦掉了它们。
在这个过程中,陆攸确定了一点:刚才来过这个房间的人确实是er。
虽然那家伙是一半分裂出来的个体……虽然因为纯粹而显得更加极端……
这点变化还不会妨碍陆攸认出他。
陆攸愿意相信他是那个在幽暗海域中显露出本貌、更像是怪物的“神”的一部分,也是那个总是用错误的方式表达喜爱、他用死亡这种决绝如报复的方式从其身边逃离的“爱人”的一部分。他是那个大概只是自己想要玩乐、但确实也帮他达成了目标的“游戏者”。就算他是黑暗……是带来伤害的那一半……那也是曾在他身边长久陪伴过的黑暗,而不仅仅是什么恐怖陌生的东西。
陆攸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到阳台上去看了看,感觉没什么遗漏了,便回到床边坐下来,稍作休息、也是为了思考。他手指放在颈边,在那处掐痕上轻轻地抚摸着,若有所思。
陶林的异常反应,让出来的身体控制权……肯定就是因为oner的行为就算不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也不会差太远,但莫名的……从身体此刻的状况来看,陆攸却总有种感觉:这已经是er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分裂……分裂……同源而出,不同倾向……
人类与怪物……克制与放纵……神我与自性……
陆攸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他之前以为冥府是温和并偏向守护的部分,er是恶劣而缺乏人性的部分。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或许是过于绝对了。
如果他……真的只是热衷掠夺、对吞噬感到快乐的怪物……他又是因为什么,表现出了挣扎呢?
陆攸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不妙啊。他想。就算是有所误解,但那家伙的恶劣也是确确实实的。真是一点都不想考虑对他道歉……
他休息了一会,再度试着联系系统,依旧没得到回应,确定这次依旧是指望不上它了。他走到门边,小心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朝外面看了看:一片漆黑。
晏川估计已经睡了。
这不太方便他实施计划。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