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笔描落,将最边上一片兰叶拉长,沈独静默地看着这画,或者说中间那一朵不开的兰。
许久,终于搁笔。
僧人进屋其实已经有一会儿。
只是沈独在作画,他看见了,出于礼貌没去打扰。且经过昨天碾死蚂蚁那件事之后,也实在没有什么打扰的必要。
他拎着食盒,走到了桌旁。
沈独几乎下意识地就想问吃什么,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僧人已经将食盒内的东西给端了出来——
白粥一碗,青菜一碟。
完全是他刚醒那两天时候吃的那些,就连盛粥的碗都没变!
这死秃驴!
什么意思!
他瞳孔骤然缩紧,眸底带着几分暗沉的戾气又冒了上来,可是一想到昨夜自己上山觅食时的惨状,又不由强忍住了发作的冲动。
理智压过了恼怒。
于是变得虚伪。
沈独心里虽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不识好歹的秃驴,可面上却挂上了几分淡笑,似乎有些歉意,竟道:“不言法师,昨日之事,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很对不住了。”
“……”
这是僧人在这十二日以来,第二次听到他道歉。
正在收拾食盒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停下了动作。一双墨玉古井似的瞳仁定住,浅淡的眸光从自己手掌伤痕处掠过,然后才看向了沈独。
一身纯黑的绸袍,是前些日他抽了空用针线细细缝补好的,与其衣袖、领口位置的暗银色花纹叠在一起,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整体j-i,ng致,袖口收紧。
在屋内的沈独,没披外面那件深紫色的鹤氅,颀长的身形都被一条绣暗紫花纹的玄黑革带勾出来,勒出一截漂亮的腰线。
他整个人站得不是很直,透着几分随意。
半点不像是传说中的妖魔道道主,那个杀人无算、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反倒像是闲庭信步的fēng_liú公子。
偏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幽沉,冷冽,不容人触犯。
口中说的是“对不住了”,面上的神态也仿佛很歉意。
可在这一双眼底……
他看不到半点的惭愧与悔过,反而有一股深藏的狠戾。
佛祖割r_ou_喂鹰、舍身饲虎,乃是为了一个“渡”字,不顾凶险;可眼前的这个人,比鹰更凶,比虎更险。
若肯割r_ou_、肯舍身,能渡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