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 一张四人座的八仙桌就已经没有空位了。
宋阮还没说话,杨苑就已经非常自然地拿了一张椅子过来,挨着他、和他坐在了同一边。
“三位怎么称呼?”
宋阮也不嫌挤,抽出两只手来给他们三兄弟每人倒了一杯茶。
“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没什么好名字。”
老大摩挲着面前温热的茶杯,沉声道,“鄙姓黄。”
“黄大哥。”
宋阮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他微微一笑,身板也坐直了一些,举手投足之间倒真的有些大掌柜的味道了,“明人不说暗话,这么晚了,我也不耽误各位的时间。”
“这次把三位请来也是为了一件事,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兴趣到南山饭馆来,我们馆子正好缺会做川菜的大厨。”
张书生闻言,不慌不忙地去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宋阮送了过去。
宋阮顺手接过,也不看一眼便直接转到了黄大哥的面前,中指指尖轻轻按在了那薄薄的、微微有些发黄的纸上,“月薪三两银子,包吃住。小店刚开张,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可以先说说看,凡事好商量。”
那张纸正对黄大哥,上面的字也很大,然而上面的福利却没有宋阮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月薪三两银子;包吃住;工作时间实行轮休制、一个人轮下来,一天也就四个多时辰,要知道现在整个京城,哪家的厨子不是连轴转七八个时辰的?
不仅如此,若是你每个月出勤满了三十次,这个月还能另外拿点银子。
这点福利也和别的店完全不一样,像食味鲜的规定就是按照每个厨师卖出的饭菜数量来给提成,川菜在京城里并不盛行,所以黄家三兄弟现在也是捉襟见肘,要真是完全被食味鲜赶出来,除非还能找到一家收留他们的饭馆,不然他们只能卷铺盖回老家了。
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多的小福利,比如逢年过节的饭馆都会发一些小礼物或者是一些碎钱,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毕竟也是一番心意。
……
黄大哥把几条来回看了好几遍,看得嗓子发干,忍不住拿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大口。
他的确是心动了,又犹豫又挣扎,嘴皮子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做出回应。
就在黄大哥快要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黄老二敏锐地察觉到了,猛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呵了一句,“大哥!”
他眼睛黯淡,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坚持,“不能……不能啊。”
食味鲜是他们的祖爷爷辈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丢了地契房契、还丢了那块御赐牌匾已经是愧对列祖列宗了。又怎么能投奔到对街的新东家那儿去呢?
好歹回家去,至少不会抬头一看,看见那块刺眼又熟悉的牌匾,惹出一串愧疚的心情来。
“……”
黄大哥手指猛地一颤,又有些畏缩了起来。
“黄二哥,你这是在逃避吗?”
宋阮知道这是黄家三兄弟的心结,如果不打开这个结,那么他是无法将这三名大将纳入麾下的。
“我知道,那块食味鲜的牌子对你们非常重要,是你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宋阮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几位的祖先——哦我说的是在创建食味鲜之前的祖先,是做什么的呢?”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宋阮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有黄老三答道,“我们祖上就是种田的。”
“种田的。”
宋阮哦了一声,又反问道,“那么我敢请问几位,你们的爷爷辈放弃了种地,反而过来做厨子、做生意,是不是毁了祖先的传承呢?你们觉得他们是愧对了列祖列宗吗?”
这三兄弟没想到宋阮用了他们家的例子来反驳他们,三个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恕我直言,就算现在给了你们一个翻盘的机会,让你们重新回到食味鲜做掌柜,那块御赐牌匾要赏赐的人依旧是你们的先人,不是你们。将来若是后人将这门手艺传下去,想必提前的也是创立食味鲜的先人,与诸位何干呢。”
宋阮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次的语气变得严肃沉稳了许多,“男子汉大丈夫,胸中怎可短了志气?要是换了我,不仅那块食味鲜的牌匾我要重新拿回来,我还会再拿下第二块御赐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