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小心啊把护发素当洗发精用了!诺诺诺洗了两遍,头皮都要搓烂了!”
鹤舟勾起唇角,心里想象着母亲紧闭着眼睛爆发出一连串回答的样子,他弯腰从白瓷水盆下拿出铁桶,背部被蓝色体恤绷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一张一弛间,流水哗哗,激烈的水流砸的铁皮颤抖,鹤舟闻着鼻尖的淡淡霉腥气,仰头看了看头顶的白灼灯。
晃眼间,似乎能看到铁桶上沿边的铁锈,似乎能看到白色瓷盆上渗出的条条青绿,似乎能看到床边那只吱吱呀呀随时都能散架的老旧风扇。
他想起自己已经过去五天的十八岁生日。
“鹤舟!”
“――哎!”
“水呢水呢水呢!?”
“正在――啊!漫掉了――”他慌忙撅起屁股勾手拧水龙头,恨不得把身子弓成一只大虾。鹤舟能清晰的听到那铁质龙头在自己的快速拧动下发出的每一丝痛苦的□□,以及自己身下被喷涌泄出的水流浸透的濡湿黏意。
水蓝色的牛仔,就这样不尴不尬的透出一块深蓝。
鹤妈的声音听着像炸了毛:“怎么又漫了!你不是在里面看着呢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就你在屋里,在屋里还能接漫,不怪你还怪我了啊!等下又要拖地,天天拖天天拖你们就是不长眼!就你们这样我拖它干什么我拖――”
“呼!”
鹤舟皱着眉拍自己的衣服,力气大到像一种牢骚和发泄。一天到晚叨叨叨叨,总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抱怨抱怨!烦,烦死了!
鹤舟沉下口气,然后一把提起满满一桶的自来水,嘭的一声砸到地上。暴力的水在狭窄的桶内拥挤,它们大半大半的腾起,冰花一样碎裂,砸湿少年脚上的帆布鞋,攀上他从手背开始暴突而出的青筋。
鹤妈依旧像一只大叉的圆规扎在门前,灼热的阳光炙烤着鹤舟的全身。
鹤妈的眼光从□□穿过来:“怎么这么慢!”
鹤舟说:“重!”
“你一个这么大男孩子连一桶水都端不动?”
鹤舟又是嘭一下,他弯下腰,又直起来,左手抹着右手上的水,重重的喘出一口气。
鹤妈说:“给我兑点水清个头。”
“我不,你又要说我把水撒到你脖子里。”
“唉呀你小心点吗!”
“行行行。”
鹤舟把妈妈用过的一盆脏水泼掉,又用凉水荡了荡余沫,这才倒进热水和冷水,他用手试了试,比温热那么点,正合适。
鹤舟站起来,说:“你把衣服往后拽拽,我给你清。”
“不要太烫了!”
“知道知道。”
“我不要烫,烫了头皮疼,你倒慢一点啊,快了就漫掉了什么都清不掉――啊!你个死孩子,你倒水怎么也不说一声!?”
鹤舟本来超级烦超级烦,可现在,他看着妈妈手足无措对自己爆粗口的样子又突然一下被戳到了莫名的笑点,他扯开唇角笑啊,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牙,像柳树上反了光的叶子。
“笑什么!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鹤舟还是笑,说:“又不是故意的。”
“死孩子!”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然后几乎是一个抬眼的距离,他笑意未抿的瞳孔里乍然闯进了那么一抹鲜红,如同一树猝然开放的蔷薇,轰轰烈烈。
鹤舟忽然愣住、怔住、不知如何动作。
那抹红走近了,它站在台阶下,盘着精致的欧式编发,露出一张清远恬静的面孔,问他说:“请问……乌桥东弄从哪边走?”说着,还举着手上的白纸看。
鹤舟的脑子里嗡嗡响,一片空白。他甚至在听到它说话后猛地低下头去,把嘴唇紧紧咬住。
那一抹红色,像鹤顶的红。
鹤妈天生热情,她利落的抖开毛巾包住湿答答的头发,两下轻巧的动作后就站直了腰。她拿一只手抱着头,左手撑在腰杆上,声音洪亮:“你从这往东直走,到头儿了就左拐,左拐第一条巷就是。”
“……谢谢。”
“嗨,找不着路就要问吗,谢什么谢……姑娘,你是来旅游的?”
“不是。”
“哦,走亲戚吧?”
鹤舟直到这时才觉得顺理成章的看她,他看到她勾着唇角笑了笑,对自己的妈妈说:“不是。”
鹤妈自信的笑容消失了。她奇怪的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她问:“那你来这干什么?”
那女人照旧不冷不淡,她挂着淡淡的笑意,却什么都没说。
鹤妈嘀嘀咕咕的进屋了,鹤舟站在原地,一低头忽然看到自己裤子上的深蓝,他立马臊的面红耳赤,下意识就低头遮挡,然而不过一个低眼的瞬间,那女人已经重新走在了路上。
她的目中无人让鹤舟无法不介意、不懊恼、不被吸引。
她姿态闲适,好像他就是她一路走来路过的某个建筑、某株小草,她步履轻松,他却已经心如鼓动。
很久之后,他才偶然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叫海狸,一个如同她的出现她的存在她的笑容一样的神秘的名字,从此纠缠进他的生活与梦境,无法摆脱。
“鹤舟。”
“嘿!”
鼓点般的脚步声,着急而欣喜的往他身边赶。
鹤舟有些迟钝,顶上晒着日光,思维在脑中被炙烤到迟钝。
王权和李欣怡从他身后追来,鹤舟只觉得有些耳鸣目眩,他努力的集中精力,努力的聚焦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