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与他打个电话,也算是尽早将这一个月以来有来有往的器物和梦的交换做个了结。
拨通他的私人号码,过了不久,那头接通。
“月蓼。”
他的声音,一听便知。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于这样叫自己,而她,竟然也丝毫没有抗拒,甚至是应有的陌生之感。
手中握着的是他送给自己的绞丝镯,莹莹玉光,婉转可爱。
相比于他亲昵的称呼,自己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只能避而不谈。她说:
“今天有空吗?我又做了一个梦。”
相当直截了当。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才平静回答:
“那正好,今天我本就想请你过来一趟。”
“有什么事吗?”
她疑惑地问。
“来了便知。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必……”
连忙拒绝,最近几次都是她自己去的别墅,已经对路熟了,怎么忽然又要司机来接?
这回他倒是没有强势压迫,而是从容解释:
“想请你去个地方,你一个人,恐怕不认识。”
司机开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最后将她带到了大概是北京郊外的地方,不见高楼大厦,不见人影幢幢,而环境清幽,犹如一处净土。
路变得愈发偏僻,一条石子砌成的小路,车子开在上面有微微的颠簸。大约又是十多分钟后,驶出小路,才觉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条宽阔清澈的河水,绵延无垠,两岸青山排闼,空气清幽,唯有鸟啼阵阵,却是鸟啼山更幽,整个环境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
下了车,司机带着她步行往前,便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环境,越走越近,就越看到这河水清澈见底,凝固不动,像是一块嵌在青山之间的顶级绿松石。
而接下去所看到的景象,则令冷月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艘巨大而精致的如同古代风俗画中才有的画船,就停在岸边,正随着风吹湖面,而微微荡漾。
刚才因为高大的树木的掩映,所以看不太清,但当绕出小路,乍然见到如此庞大的一艘画船停在自己面前,才更觉叹为观止。
需几次转头才能看到整艘船,船身遍布繁复的花纹,而又不让人觉得流俗,但感其宏伟壮阔,气势非凡,如神人所造。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派人来接自己,这个地方,不要说她不认识,即便认识,也进不来。
顺着来时的路,她大约还能猜到这条河的源头,此河在以前是京城的交通要道,尤其到了清朝,更是军队驻扎之地,起到运输军饷与粮食的重要作用,直至到了同治年间,才停止了漕运功能。
如今依旧是北京城里相当有名的一条河,却大概没有人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掩映在层层山林之中,了无俗世人烟,还有这样一艘神话似的画船,让人只觉得穿越回了某个没有喧闹与污染的古代。
震愕地说不出任何话来,自从认识金闿之以后,自己似乎总是在接触到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东西,可奇怪的是,这些不可思议,她竟然都能接受,甚至还习惯得相当之快。
助理就站在岸边迎接,司机将她送至此,便点头示意后无声退了回去。
而冷月蓼一见到助理,就想起那天自己在别墅留宿的事情,明明答应了人家不久打扰,却反而直到第二天才走,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当自己抱歉地看向助理,却才发现他全程坦然如常,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那天的事情一样。
助理一路平静无话地带领着她走进船内,冷月蓼这才发现船身里面更是巨大而复杂,样样俱全,设计精美,比那些现代的游艇不知巧妙华贵了多少。
一路欣赏着,便也不觉得走了有多久,最后来到船身最内部的一间舱内,助理为她掀起帘布一角,欠身说道:
“冷小姐请进。”
她自然知道船舱内的是谁,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轻轻踏了进去。
舱内格局极大,几乎犹如寻常的一间客厅,甚至还要显得宽阔,两边有数扇雕花的窗,以及摆放着各种古董瓶罐的桌柜。
冷月蓼细细看了一周,见到这些作工与材质,不由得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偶尔起兴才会来一次的地方,竟然也都摆满了如此珍贵的器物。
但随后又觉得理所应当,光是这艘船本身,就已是最大的奇迹了。
而似乎一向对古董的稀有价值浑然不觉,只将其视作寻常之物的金闿之本人,正坐在一张红木小桌前,全程淡然地看着她。
一旁的助理向他恭敬问道:
“先生,需要通知下去可以上菜了吗?”
金闿之无声点了点头,助理便也退出了船舱。冷月蓼已看得差不多,走到他面前,相当自然地盘膝坐了下来。
其实压根也不用多看,越看,只能越感到自己的见识短浅,眼光浅薄罢了。
如今在他面前自己倒是已经没有什么约束,而且这种没有约束似乎是越做越顺手的,有时候甚至自己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没规矩,可是当时却觉得十分习以为常。好在对方似乎也始终没有觉得这样不好,反正是在人后,那她也就姑且让自己轻松一些。
助理出去传菜,她一时间也觉得没什么话可说,那就干脆不说,金闿之也不说,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有时偶有目光相接,她淡淡一笑,他虽不怎么笑,却也面带柔和。就这样无声对坐,竟然也不觉得无聊或是尴尬,反而还有种异常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