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看着那行人下了马车走入楼内,皱起了眉头,心想莫不是自己真的伤后眼花?他满脑门子官司,想也未想便让沐风儿驶着马车从旁边一条道路驶进抱月楼的内院,在楼后方的湖畔门外停了下来。
他是抱月楼真正意义上的老板,在后门处候着的嬷嬷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位爷不是受了重伤?怎么还有闲心来楼里视察?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方面赶紧派人去通知二掌柜石清儿,一面小心翼翼地将范闲迎往湖畔最漂亮的那幢独立小院。
范闲摇摇头,心里想着先前见着的那人,直接穿过湖畔的积雪,缓缓向抱月楼里走去。上了三楼,来到专属东家的那间房外,范闲略定了定神,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话语,忍不住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那位老嬷嬷在他身后是说也不敢说,连咳嗽都不敢咳一声,先前派人去通知二掌柜,也没有法子,只是满心希望屋内人说的话小心一些。
静静听了许久,范闲推门而入。
……
……
“谁?”
嘶的一声,弯刀出鞘之声响起,一股令人心寒的刀意扑面而至。偏生范闲却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满脸难看地往前走着。
出刀之人穿着寻常服饰,但眉眼间满是警惕与沉稳之色,刀出向来无回,可是看着面前这年轻贵公子人物却是避也不避,心知有异,硬生生地将刀拉了回来,真气相冲,满脸通红。
跟在范闲身后的沐风儿也随之进门,回身关好房门,然后向着那位刀客温和一笑,心想看来以后是同事。
与此同时,先入房中的那行人早已霍然站起,将当先行走的范闲围在当中。
随之而来是两声清脆的叭叭声,一位女子,一位少年郎手中的茶碗同时摔落在地,这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范闲,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把刀放下!”那位少年先醒过神来,对着自己的随从大怒骂道:“找死啊?”
随从们面面相觑,心想来人究竟是谁,怎么让大老板如此激动。
范闲却不激动。走到那少年面前,两指微屈狠狠地敲了下去,迸的一声,少年郎微胖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红包。
“找死啊!”范闲大怒骂道:“谁让你回来了?”
少年瘪着嘴。委屈无比说道:“哥,想家了……,
……
……
将所有人都敢出房去,便是那位想替少年辩解两句地石清儿也被范闲赶了出去。他才大刀金马地往正中的椅上一坐,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少年郎,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的沉默之后,范闲冷笑开口说道:“大老板现在好大地威风……身边带的都是北齐的高手当保镖,看来我这个哥哥也没什么存在感了。”
在他面前的少年郎当然不是旁人,正是一年多前被范闲赶到了北齐,如今全盘接受了当年崔家的产业路线,在北齐皇族与江南范闲之间打理走私事务的经商天才。范府第二子,那位脸上始终带着令人厌烦小麻点儿的……范思辙。
范思辙凑到哥哥的面前,小心李翼地替他揉着膀子。小声嘻笑道:“有钱嘛……什么样的高手请不到?”
范闲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怎么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难道不知道这满天下的海捕文书还挂着?”
范思辙笑道:“那只是一张废纸,在沧州城门处瞧过一眼,早被雨水淋烂了,哪里还看得出来我地模样。”
范闲忍不住骂道:“别老嬉皮笑脸的!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偷偷回来是做什么?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
范思辙一时语塞。挠了半天脑袋后说道:“再过些天,就是父亲大寿……”
范闲一怔,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看着弟弟明显比一年前清瘦许多的脸庞,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这一年多时间他在北齐一人呆着,以这么小地年纪要处理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也是可怜,心头一软,不忍心再多呵斥,摇头说道:“回便回吧,总要提前说一声。”
范思辙委屈说道:“我要先说了……你肯定不答应。”
范闲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眉说道:“老王呢?他在上京城看着你……你走了怎么他也没有通知我?”
他冷哼一声,看着弟弟不言语。
范思辙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些着急,半晌后迟疑说道:“王大人不是也回来了吗?我跟着他一路入的关……这个,哥哥,你可别怪他。”
范闲一拍桌面怒吼一声:“这老脸皮也提前到了?怎么也没通知我?你们真是反了天了!什么事儿都敢瞒着我。”
范思辙颤栗不敢多言,他可是清楚这位兄长要真生起气来,打人……是真舍得用脚踹的!
“既然回了,为什么不回家?”范闲皱着眉头说道。
范思辙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戾味道:“哥,昨个一进京就听说了那件事情,我怕这时候回家给你惹麻烦……另外,朝廷不是一直没有查出来吗?我就想着看抱月楼这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所以就先在这里呆着,看能不能帮你。”
这番话,其实范闲在屋外就偷听到了,这时听着弟弟亲口说出来,更是感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息道:“怕什么麻烦?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地事儿,谁还敢如何?呆会儿和我回家。至于抱月楼的消息,我如果需要,自然会让人过来问,你一个正经商人,不要参合到这些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