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惹得路人频频侧目,晏雪照却恍若未觉,他正要进去,却忽地想起谢昀已然带兵北上了。
“你们王爷有没有留什么话?”他逮住一个门房便问。
门房不明所以,却被他迫人的眉眼吓得忘了言语,“什、什么?”
“谢昀有没有跟你们交代什么?!”晏雪照眉宇间满是不耐,神色越发凛然。
门房听他直呼了谢昀的名讳,先是一愣,后又摇摇头,“没没、没有……”他的身子打着颤,生怕眼前这人一个不顺眼就将他结果了去。
他平日里自然没有这么怂,玉京王府里的奴才都不会这般胆怯,但眼前这位公子委实太吓人了些,周身的气势好似能生生将人压死。
晏雪照终于放过他,眉心的阴霾却越发浓重。
玉京王府正是繁华地段,往来的行人见王府门口立着一个风姿清举的男子,皆是多瞧了一眼,细看之下却发现,这男子双目猩红,隐有癫狂之态,又纷纷避远了些,不敢再看。
晏雪照木然立着,低低笑了几声,闷沉得好似从肺腑发出。
在他尚在幼年时,曾有道士给他批命,说他天生刻薄,注定六亲断绝,他的那对父母为此将他抛于山林之间,口中直道,“难怪生得一点不像咱俩,竟是妖怪托生的,这样的孽障还是扔远些好。”
他蹲在一条黄泥山路边,一个眉目猥琐的男子欲带他回去,扯着他的手笑道,“这孩子应当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了。”男子欺他年幼,连恶毒的心思都不知道掩藏。他奋力反抗,咬掉了男子一只耳朵。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浑身皆是药香的女子,她轻轻地擦去他面上的血迹,笑容温柔,“你可愿与我回去?我给你吃的喝的,还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
他正在绝望无助时,那名女子的笑容温暖得发光,他重重点头,稚嫩的脸上多了依恋。
日复一日,她给他泡药澡,不知加了什么好药,每每叫他筋脉酸胀、血肉刺疼,她笑着解释说,“这是在给你改善体质,日后好习武,忍着些,乖。”
他性格孤僻,常常蹲在某一处安静不语,直到他在窗边听见了女子对她的病弱夫君说,“你一定要等到药人告成的那一天,我不准你死,你死了就只剩我一人,太冷了……”
她的夫君虚弱回她,“算了吧,那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不要为了救我而造杀孽,不然我就是活下来,这颗良心也不会安宁的……”
“不行!”她的语调拔高了些,浑不似平日里温和婉约的模样,“你不晓得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血脉干净、筋骨通透,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做药人的了,错过这一个,你的病还如何治?!我又该怎么办?”
晏雪照趁夜逃了。
他再一次无依无靠。
但是这一次他不再寄希望于寻找避风港,他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然后吃的喝的、遮风避雨的屋子,就都有了。
他曾偷偷回过他出生的那个小镇子,却得知他的父母早已于一场大火里葬送了性命。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个女儿,名字取得也可爱,叫容容。但是现在,那个“六亲断绝”的诅咒好像还是没有放过他。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距登高节还有一日,皇上下旨取消了西山登高,命百姓斋食素服,为容昭公主悼念七日。
噩耗已然传出,若陡然变卦,势必引人深究背后原因。且现在的阿容,恰似横亘在皇上与珍妃之间的一根刺,若是忽略不提倒还可以相安无事,一旦触碰到,便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近乎无原则的容忍与原谅,他抛却帝王尊严的委曲求全。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的信任,她自始至终未曾放下的爱恋。
他们之间布满狰狞的碎纹,一个不慎,便是满地的残片。
***
谢昀这几日颇为心神不宁。
此时的漠北天昏地惨、月色无光,营帐间点点火光摇曳,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前世大楚在与北狄的纷争中国力渐弱,后头更是吃了好几场败仗,也不知他若是没有回到十年前,大楚又该是何种模样。忽察尔的长子有勇有谋,若是成长起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他改走了武路。若要问什么样的法子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壮大起来,无疑是征战沙场。他因此光明正大地组建了自己的势力,谁要对他不敬,都得先掂量掂量褚炮军的分量。
“宁远。”谢昀唤了一声,帐子外头便进来一人,“京城那边如何了?”
宁远无奈一叹,“王爷,京城还没有消息传来。”宁远都不晓得这是他家王爷问的第几遍了。
“王爷,今日突袭告捷,您也应当累了,便早些睡吧。”
谢昀随意点了头,和衣半躺于榻上,于昏暗的月色中,缓缓从衣襟里取出一条绯红的发带。这是他在阿容八岁时从她的发间取下来的,那时候阿容因着头发散乱了还瞪了他一眼。
他真想告诉她,在前一世的时候,她还亲手送了一截亲丝给他。没想到这个神智清醒的阿容竟是连一条发带也不愿给了。
罢了,他权当这绯色发带就是前世那一缕青丝了。
他将发带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眼神柔和到极致,与战场上的冷厉模样浑不似同一个人。
只要一想到这场战役告捷后回到京城时,阿容便是崭新的阿容,是可以与他共结连理的女子,他便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