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森格表情不变。
他淡然地盯着记者的相机,像个优雅翩翩的王子那样,眉目皆显得好看而温和。他说,“我问心无愧,卢奇和白玛的悲剧,并不是我造成的。他们都是冲动的年轻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这与他们的种姓身份无关。白玛的悲剧,只是一起单纯的意外杀人案。你又何必故意将它夸大呢?”
“你不觉得你的改革是错误的吗?”
“我不认为是错误的。每个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我坚信,我们的国民总有一天会明白且接受这个事实。迟早有一天,不会再有深爱的情侣因为种姓上的差异而被迫分手。总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在路过别人家门口的时候,不用脱鞋。总有一天,所有孩子都有资格上同样的学校、接受同等的教育!”
阿罗森格的话,深深地鼓舞了那些被现实压榨、受苦受难的人。
但却更加惹怒了以白玛为首的富商和上等种姓族的仇视。
季饮冰有些担心阿罗森格的人身安全。
这天晚上,她亲自打电话,拨通了阿罗森格的私人电话。
“冰?”阿罗森格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疲惫。
他最近应该忙得焦头烂额了。
民众的舆论压迫、来自上级的压力。尽管如此,阿罗森格始终对改革之道,坚定不移。
“我看了那些报道。”季饮冰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到阿罗森格的耳中,竟令阿罗森格精神清爽了一些。他坐在后车座,松了松领带,听到季饮冰说,“你是一位思想伟大的政治家。”
“就算全国人都质疑你,我始终相信你。”
季饮冰捏紧手机,轻声说道,“像你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如果这个国家,真能变成阿罗森格所描绘的那样,季饮冰愿意陪言诺留在i国。
她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和所有善良且正直的小孩打成一片。
她希望,她的孩子,有自由选择婚配对象的权利,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何种地位,只要他是个上进且爱她孩子的人,都可以。
阿罗森格从季饮冰的话中,感受到了些许的安慰。
“谢谢你。”阿罗森格很认真地说道,“因为还有像你这样支持我的人,哪怕再累,质疑再多,我也会坚持下去的。”
“嗯。”
季饮冰挂断电话后,听到了言诺的脚步声。
她放下手机,转过身来,看见脚步匆匆的言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此刻显得阴翳而阴冷,他注视着季饮冰,只说了一句话,“阿罗森格有危险。”
季饮冰惊讶地抬眉,她说,“我刚还在跟他通话。”
言诺沉声说,“我收到消息,有人请了国际杀手,打算杀了阿罗森格。”
季饮冰心里一空。
她赶紧掏出手机给阿罗森格打电话。
电话响起,阿罗森格很快接听,他充满意外的声音传进季饮冰这方,格外清晰,“冰?是有事忘了说么?”
“阿罗森格,你在哪里?”季饮冰匆忙而急切地告诉他,“听好了,有人想要害你。”
阿罗森格沉默了三秒,才说,“我在回家的路上。”
“车里?”
“嗯。”
阿罗森格苦笑一声,对她说,“总有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的人,见不得这个国家好…”
这话刚说完,季饮冰就听到一声司机喊了声什么,然后,通话便中断了。
砰——
季饮冰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出事了!”
言诺脸色也很难看。
阿罗森格在回家的路上,所乘坐的轿车发生了爆炸事故,车毁人亡。车上除了阿罗森格意外,还有司机和助理,三个人无一生还。季饮冰和言诺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警方也到了。
媒体闻讯赶来,将现场堵得水泄不通。
季饮冰怔怔地看着那烧焦的车身,隐约可以看见坐在车后排的一个人。那人浑身焦烂,却做得笔直。
绝望、痛苦,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袭击而来,它们将季饮冰层层包裹著。季饮冰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找不到呼吸的方法。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地上瘫软跌下。
似铁钳子一样有力的手臂,扶住季饮冰跌落的娇躯。
“别看,饮冰,别看。”季饮冰的双眼,被言诺用手掌盖住。
季饮冰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一片黑暗,周围那么吵杂,她却听不到半分声音。
这国家唯一的希望,死了!
许久许久以后,季饮冰才找到说话的能力。
“言诺…”
身后的人,将她抱得更紧。
季饮冰声音充满了无助,她反反复复地求言诺,“言诺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嘶哑的声音,落进言诺耳朵里,让他心痛。
“好,我带你走,我们走。”
季饮冰根本没有支撑身躯站着的力气。
言诺是抱着她离开的。
阿罗森格的事,在i国引起了地震般剧烈的轰动。在全球,也是引人注目的。
i国这场长达七八年的轰轰烈烈的改革,最终以阿罗森格的去世,宣告失败。
季饮冰没有去参加阿罗森格的葬礼。
说她是怯弱也罢,绝望也好。
很快,新的政治家接待了阿罗森格的位置。
与阿罗森格不同,这一位政治家,是种姓制度的绝对拥护者。好不容易见到希望的i国底层民众,又被打回原形,永远地被关在那水深火热的地狱。
i国的政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