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澄澈通明,游鱼浅戏,水底的水草也摇摇曳曳,入目而观,清浅得当。
乌篷船一路往前,速度缓慢,却待在水上漂泊许久,终是抵达了营地之岸。
凤瑶稍稍从颜墨白怀中挣开,率先下船,待得颜墨白后脚跟来,她则静立在岸边,抬手朝他探去,神色稍稍放得缓和,只为拉他上岸洽。
他那薄唇上洋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欣意,瞳中的柔色全然展露,则是片刻,他站定在船头,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朝凤瑶递来,凤瑶则顺势蜷缩指尖,当即将他的手稳稳握住,而后瞬时用力,蓦地将他拉上了岸。
他儒雅清风的笑,“凤瑶力气倒是大。”
这话似如随口言道一般,又似在懒散随意的调侃。
凤瑶转眸扫他一眼,只道:“并非是我力气大,而是你太过瘦削罢了。这些日子趁着还未行军,你便多吃些丰盛之物,好生补补身子。”
不待凤瑶尾音全然落下,他便平缓从容而道:“我这身子,补是补不起来的,只因……”话刚到这儿,瞳孔几不可察一缩,却又顿住。
凤瑶神色微动,再度抬眼朝他望来,不知为何,心底竟也将他方才之言听进去了,待得目光在他面上流转几圈,眼见他仍是不继续回话,她终是有些等不住,再度直白而问:“只因什么?钤”
寻常之人,一旦身子骨太过瘦削,只要多吃些丰盛之物自然能将身子补起来,而那些补不起来之人,大多皆是饮食极是懈怠,亦或是,身子有疾。
思绪突然便翻转得有些远,心境竟仍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大抵是颜墨白的孱弱之态深刻于心,是以每番听得些风吹草动,便会极为敏感,生怕这厮会再出什么岔子来。
“只因,我不喜暴饮暴食,不喜佳肴山珍之物,是以,若仅靠吃东西来补身子,许是不成。”他勾唇而笑,终是从容淡然的解释。
却是这话一落,也不待凤瑶反应,便已牵着她缓步往前,凤瑶眉头微蹙,深眼朝他那清瘦的脊背凝望,低道:“你若有何心事,定要与我说。有些事虽是我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若知晓了,也可与你一道承担,不至于让你太过辛苦。”
“我未有何辛苦之处,凤瑶便莫再多想了。”他仍是这话,脱口的嗓音也平缓自若,并无半分异样。
凤瑶再度将他脊背凝望,半晌之后,却仍是观不出一丝不当,随即也不得不强行敛神一番,压下了心底所有莫名的起伏之意,而后便一言不发的随着他的牵引继续往前。
此际,时辰已是过了正午,头顶的阳光也比早晨要来的烈上半许,然而即便如此,阳光打落在身,却仍无半点的温暖之意。
冬日的阳光便是如此,温暖的力道不够,再加之周遭的风仍是凉薄,是以浑身上下,也仍是有些发冷发寒的。
凤瑶伸着另一只手,忍不住稍稍拢了拢衣裙,而待一路往前,终是抵达主帐前时,则见那满身修条的柳襄,正立于主帐之外。
凤瑶微微一怔,瞳孔微缩,柳襄则径直将目光朝她望来,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而后便垂头下来,柔腻的唤道:“柳襄拜见长公主,大周皇上。”
颜墨白轻笑,牵着凤瑶驻足在柳襄面前,慵然散漫的问:“今儿又要邀凤瑶去大旭暗卫的驻扎处瞧瞧?”
柳襄似如未闻,仅抬眸再度朝凤瑶望来,只道:“长公主,柳襄此番一直在此等候,是因,柳襄收到了一封信笺。”
说完,便极是自然的伸手入袖,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笺朝凤瑶递来。
凤瑶垂眸朝他指尖的信笺扫了一眼,正要伸手来接,却不料还未动作,颜墨白便已先她一步伸手,顺势握住了信笺。
瞬时,凤瑶下意识顿住手中动作,目光仍在那信笺上凝望,却见颜墨白指尖稍稍用力,似在拉扯信笺,奈何柳襄却捏紧了信笺一端,分毫不让颜墨白扯走。
一时,两人在信笺上暗中较劲儿,谁都不让分毫,眼见那信笺稍稍被扯得变形,凤瑶神色微沉,顿时抬眸朝柳襄望来,“柳襄,松开。”
低沉淡漠的嗓音,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威胁。
然而柳襄却分毫不松,仅是将目光朝凤瑶落来,不卑不亢的道:“此信本是今早由飞箭送来,被大旭暗卫接住,却待将飞箭握住,便早已不知射箭之人究竟何方。柳襄以为,飞箭尚且不能跃上百里千里,是以,那射箭之人并非离得远,而该是这大周营地之人。柳襄斗胆以为,这突来的信笺极是诡异特别,想必信笺内容也极是特殊,从而,这信笺还是长公主亲自过目为好,若落得外人手里,万一被利用了,许是不妥。”
他嗓音极是坚定,只是待得这话落下,他那双朝凤瑶凝着的双目也微微卷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劝慰。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言话。
柳襄这番话虽说得像是条理分明,但却不得不说,如今她与颜墨白已是交心,是以即便他这腔话略微含沙射影,但她终是不会怀疑颜墨白。“呵,外人?看来,朕这大旭的驸马身份,倒不得你柳襄认同了。既是如此,倒也无周旋必要,你不愿松手,朕便断你手便是。”仅是片刻,颜墨白懒散随意的出了声。
柳襄面前,他自是无需耐性,是以脱口之言也极是淡定自若,懒散之中又透着几分磅礴威仪,却是这话一落,他分毫不耽搁,顿时抬手朝柳襄挥去,不料柳襄也是不甘示弱,竟也主动抬手朝他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