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做皇帝呢,已经在受这份累了。
梅长苏试着往后仰头,看到他因为瘦了而更加线条凌厉的下巴,忽然就想抬手摸一摸。
他挪动着试图把胳膊抽出来,萧景琰却在睡梦中皱了眉头咕哝几声,梅长苏怕吵醒他,顿时不敢再动。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萧景琰放在他背上的手掌使力,又把他按回怀中抱紧,这才再次睡沉不动了。
梅长苏动弹不了,睁着眼睛盯着萧景琰的喉结无所事事,片刻后抵不过包裹全身的暖意和鼻端萦绕的熟悉气息,眼皮又开始发沉。
他于是干脆也闭上眼睛,决定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清晨,和心上之人相拥着大被同眠,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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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再次醒来时枕边空空。房内守着的人换成了甄平,正抱着佩剑坐在桌边擦拭。
被扶起来喝了汤药,问起时辰,才知已过了午时,而勤勉的太子殿下劳累多日,好容易守到爱侣从鬼门关转回后也不过休息了半天、多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回东宫继续c,ao劳去了。
百无聊赖的坐了片刻,梅长苏叫甄平给他取本书来,遭到后者如临大敌的拒绝。梅长苏试图和他讲“看闲书并不费神”的道理,可甄平绝不肯信这世上还有不费神的书,打定了主意要抗命到底。梅长苏好说不成,绷起脸来佯怒,甄平便伏地不起一副要以死相谏的模样。梅长苏无奈之下打算自己下床去拿,可他刚掀开被子,甄平就大惊失色地喊“宗主万万不可!”
梅长苏被子掀了一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是去拿书,不是去自尽。”
甄平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讪讪道:“您不能随便下床走动。要不属下去问问晏大夫他们?”
梅长苏将探出的腿缩回被中,雍容闲雅地道:“甚好,你去问吧。”
甄平忽然醒悟,又开始大摇其头:“不行。属下得陪着您。还是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我再去问。”
“他待会儿还要来?”梅长苏下意识地问道。话出口才惊觉自己接的太快,未免显得很盼着他来似的。再被甄平略带惊异的眼神一盯,顿时脸上发热,咳嗽一声把脸转了开去。
幸好甄平并不会拿他取笑,老实回道:“太子说待他处理完政务就来。”说着十分感叹:“宗主,您还是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吧。您这些天昏迷不醒,太子坐在这守着您姿势都没怎么换过……您也别再让他担心了,要是他知道您不遵医嘱刚醒一天就下床,还看书,他……”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打断他:“甄平啊。”
甄平只得住嘴将没说完的咽回去,恭声答应:“属下在。”
“你快四十了吧?也该娶妻了。”
甄平惊道:“宗主,属下不想娶妻,也不想回廊州!”
梅长苏凉凉地道:“没叫你回廊州——是盼你娶妻后少和黎纲在一处厮混。免得变得和他一样,越来越啰嗦。”
——在别处忙碌的黎舵主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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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到底没有下床去取书。他也知道自己病发昏迷这许多天,担心的绝不只是萧景琰一人。
可是书不让看,地不让下,在床上坐一会儿便觉全身酸软乏力,只好重又躺下。他还道自己会在睁着眼睛无聊的辗转许久,谁知躺下没多久竟又睡着了。
这一次再醒来,屋里已掌上了灯,萧景琰坐在榻边就着灯光看手中的文书。烛火软化了他硬朗的线条,那专注的眉眼都变得格外柔和。
梅长苏没出声的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好似在做一个有趣的梦。在梦中眼睛一闭一睁,他不在身旁;再一闭一睁,他又出现了。若是自己现在再闭上眼睛,他会不会再消失不见?
这么想着,他便真的悄悄闭上了眼睛。可甫一闭上,眼帘隔绝了萧景琰的影像,他却忽然无端端的心慌起来——这一切都完满得太不真实,他雪了冤翻了案,还再次踏足属于赤焰军的战场,再次挫败大渝皇属大军守住了大梁的北境……而他竟然没死,他竟然又活着回到了金陵,回到了萧景琰的身边,还解掉了纠缠他十多年的火寒毒。他怎么会有如斯幸运?说不定这些真的都只是梦呢?
这种臆想令他一时竟不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心里实在不踏实,才偷偷睁开一线。看到萧景琰并没有消失,确凿无疑地还端坐在旁看他的文书,禁不住松了一口气——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大概老天爷自己也觉得先前对他不起,所以打算在后半生多加补偿吧?
萧景琰恰于此时从文书上抬眼看过来,发现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不禁一怔。
“醒了?”
梅长苏不意他忽然抬眼,顿时有种犯傻被当场看穿抓包的错觉,眨着眼睛讷讷无言。
“睡迷糊了?”萧景琰放下文书笑了,伸手扶他,“起来坐坐吧。”
喝了温在一边的参汤,梅长苏看看天色,蹙眉道:“你今晚,又不回去?”
萧景琰动作一滞,叹道:“你要我回去,我回去就是。”
梅长苏听他说得委屈,心中微感不忍。他何尝不想与恋人朝夕相对时刻不离?可于公他仍是太子的臣属谋士,理当以大局为重为他筹谋;于私他绝不愿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