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四十几岁的样子,微胖身材,中等偏上个头,黑亮的头发,好看的偏分发型;宽阔的长脸,五官规整大方,皮肤红润白净,相面的人对着这张稳重大气的面孔也许又要说老三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刘书记的黑皮鞋在淡薄的夜色和酒楼门前的灯光的两相辉映——或者说对比——之下铮铮闪光。他穿一套似乎是褐色的衣服:裤子略肥,可是很板正;衬衫袖口有几颗闪光的玉石一般的装饰性纽扣,其中一颗是有实用价值的,刘书记很好地利用到,于是两只袖口都给扣上了,显得手腕地方很利索。衬衫的领子是唐装似的圆领,两边也有几颗装饰性的纽扣。他衬衫的纽扣很好地扣着,下摆收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干净利落,不似领导人,倒像是一位人民教师。
刘书记迈着沉稳的四方步走过去和迎面走来的丁镇长碰头。其他人跟着丁镇长围过去,脸上纷纷显出欢喜的笑。刘书记处在这几个人中间,从着装到举止神情,令丁镇长逊色不少,相对那些只知道讨好卖乖的人,更如“鹤立鸡群”一般。
“丁镇长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刘书记的话谦逊却不失尊严。
“那里,那里。”丁镇。这时候王奎发走过来。丁镇长介绍说,“这是王经理,生意不做,在这儿等你这么久,倒是很有心呐。”丁镇长借王奎发的名义抒发自己的一点感慨。
刘书记上下打量一眼王奎发。他的眼光犀利,王奎发心里赫然抖一下。
“欢迎刘书记光临小店。”王奎发硬着头皮说。刘书记以前也来过几回,可是这一次令王奎发印象最深,他几乎有点儿害怕。他不知道,刘书记板起的脸是生气于嘉平事前没有告诉他竟然请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
“欢迎刘书记。”于嘉平和许成发上前打招呼。
“刘书记可来了。”于海山在众人后边说。欢迎过丁镇长之后,他去酒店里边的洗手间,出来以后就坐在大厅里的一张餐椅上看电视,无意中一回头,看见大家都站到台阶下边去了。他知道刘书记过来了,于是急忙走出去。为了给刘书记留下印象,几十年来,他破例第一次显得不够沉稳,在人群外边就打起招呼。刘书记闻声向后边看去,眼睛没有落在于海山身上,而是越过他(似乎有些埋怨于海山遮住了他的视线)向后看。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眼神。
“于书记,你们村长没有来?”刘书记问于嘉平。
“村长说有事情走不开……”于嘉平答道。
“唔……”刘书记梦醒似的说,“这本来也不是女人来的地方。她,很聪明。走,咱们到里边去说话。”于嘉平不知道刘书记评价王金凤的话是嘲笑还是有别的深意,这让他的心好一阵不安。
王奎发头前带路,——也是开路,因为遇见人他总是招手让那人先让开一下——一步三回头欢天喜地把刘书记和丁镇长领进二楼的雅间。走到房间门口,他礼貌地闪到一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让刘书记和丁镇长先进房间。客人们陆续进入房间,他轻快迈步下楼布置厨师做菜,然后自己亲自提着开水壶上楼,为客人冲茶。茶叶是许成发带来的,包括接下来要喝的酒和吸的烟卷,这些都是许成发的司机小陈提前搬到房间里的。
在房间里,大家一一和刘书记握手,同时说些恭维崇敬的话。见面之初的形式又重复一遍。老王和牟经理特别和丁镇长也握手问好一番,不过丁镇长比刘书记还显得心不在焉。几句客套话之后于嘉平分发香烟。
“唔,于书记好档次。”刘书记接烟以后说。
“这是许经理的贡献。”于嘉平害怕刘书记误会,不得已解释说,一边双手为刘书记点烟。
丁镇长没有接烟。
于嘉平只以为是丁镇长嫌他怠慢没有接烟,倒忘了丁镇长已经戒烟(也怪不得他,因为丁镇长有时候也吸烟)。他因此心神不宁了好一会儿,深深体会到一身同时照顾两位上级领导的难处。其实于嘉平的这种“健忘”和“疲于应付”很好理解,凡是主持过酒席的人都知道,大家刚走进房间,场面比较忙乱,招待方面是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的。这就好比一张嘴巴同时想要对两个以上的人说话,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接着,于嘉平安排大家就坐。刘书记当仁不让是一席,丁镇长二席,因老王岁数大坐三席,牟经理四,丁镇长的司机小王第五席,于海山和许成发的司机小陈就不论席位随便坐。于嘉平主陪客,许成发为副陪客。
大家落座之后,于嘉平为大家倒茶水。从许成发的司机小陈那里得知,许成发带来的那一小包茶叶价值两千多块。于嘉平并不信,但是倒茶水的时候他特别留心。茶水倒入水杯,茶香伴着腾腾热气立即弥漫开来。闻着这股清新的茶香,于嘉平心里想:这大概是好茶叶。一圈茶水倒完之后,于嘉平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拿起茶杯用嘴吹着热水迫不及待喝下了一小口,“味香而不腻、浓而不苦,果然好茶叶。”于嘉平做过两届书记,茶水喝过无数,仿佛这样档次的茶叶还没有喝过。他请刘书记品尝一下,并介绍说这是许经理特别带过来的。
王奎发进来请示酒席是否开始。于嘉平冲他点一点头。照例,先是几样点心拼成的一个大盘由王奎发的儿媳妇端上来。王奎发自此不见了踪影。王奎发儿媳的名字叫做徐美丽,细高挑的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