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的浪潮,手垂了下来,隔了半晌,才再去看他。
本欲开口,可那一抬眼,就触上他的眼眸,里面温光若水,晃晃悠悠。
不禁又是一怔。
霸道的他,狠辣的他,似此番温柔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她眼光未动,他亦一直看着她,那眼神,竟是久久未变。
能不能信他此时,敢不敢信他此时……
可不可以,就信他这一回,这一回的他?
身后远处,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火影灯光,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贺喜收了目光,转而投向远处那点点亮处,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
动作如此之快,不愧是狄风……
他嘴角一抹冷笑将将划过,那男人便已入了眼界,一身黑袍被风刮得乱起,大步朝他而来,身后还跟着十余个府中护卫。
狄风看清眼前之象,胸口先是一颤,再看那英欢人好无恙,才定了神,朝身后诸人使了个眼色,那些护卫们便远远散开去,却围成了个半圈,将那几处出路都堵死了。
狄风自己上前几步,见英欢衣裙不整,心中腾生愧疚之感,只觉是自己护驾来迟,倒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何姓男子竟是未卜先知一般,竟根本未入偏院之房歇息,让他扑了个空!
腰间之剑已出半鞘,剑柄之下凛凛寒光,在这将亮未亮的天色之下,格外触目惊心。
贺喜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心中不由冷笑,这看起来,倒像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他扭过头看英欢,英欢却望着狄风,一言不发,一字未出,竟像是默许了狄风将行之举。
贺喜握掌成拳,手指紧攥,早知如此,他先前就不该放过她!
狄风看了看英欢,便大步上前,翻肘扬手,掌中断剑之锋直指贺喜心口,只留一寸,便能挨到他的身子。
剑刃侧偏,犹自锋利,光泛苍青,破胆寒心。
英欢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下唇几近被她自己咬破,一抬眼便触上贺喜的目光,寒意陡生,黯似深冰。
狄风握剑之手,指节泛白,唇成一线,只等英欢一个点头示意,便将刺下去。
英欢心底千锤之重,这当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罢!
过了这一夜,哪里还能再得如此良机,哪里还能再有如此地利!
可是……
眼前一晃,便又闪出那双难得一见的温光若水之眸。
耳边一震,便又闻得那句从未听过的胆脏肺腑之言。
锤起锤落,将她的心砸得一阵阵疼,这男人……
英欢望向狄风,手臂微抬,只是还未开口,便见贺喜身后树梢一抖,一簇白光忽而飞过,“砰”地一声,便打偏了狄风的剑。
狄风手腕一震,险些握不住那剑柄,低头一看,地上落了一枚银片,因力道太大,那银片一边已被剑刃削去了一角。
贺喜身后暗处,一个男人疾速跑来,待看清眼前诸人后又一个急停,低低地叫了一声,“皇上!”
声音虽低,可语气甚急,又足以让在侧几人都听清了。
那两个字登时让狄风心神大乱,手握了又握,才将剑柄紧紧攥稳。
原来真的是他!
宽肩长臂,气势迫人,那把湛然之剑……也只有他才能有了。
狄风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逐州一役,邺齐之军整齐划一的摄人气势,便是这男人带出来的。
果不其然,果真如此。
心中先前疑惑之结一时全都通了,也才明白过来,这男人先前为何能叫他“狄将军”。
突然间便不知如何才好了,沙场之上将兵相交,竟不如此时的面面相对让人心惊。
似寂静无人一般,空中只留风扫树梢之音。
天边亮起一线,四隅金霞破雾而出,漭漭铁青天幕霎时被映亮了一片。
日轮顷刻上天衢,这一个冷冷的漫漫长夜,终是这么过去了。
英欢垂眼,敞袖轻轻一甩,“让他们走。”语气淡弱,较之往日睿利,不及十一。
狄风一怔一愣,下意识地收了剑,手臂抬起,朝身后诸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便慢慢退开了。
谢明远同狄风一样,奉命而去却扑了个空,回偏院时却远远望见狄风带人朝这边走来,当下便绕至后面,急急地赶来,生怕贺喜在他不在之时出了什么意外。
狄风那一剑,当真是让他心魂散了六七魄,顾不得旁的,那一声“皇上”,便这么叫了出来。
却不料能听见英欢说,让他们走。
谢明远看向贺喜,先前狂跳的心慢慢缓下来,总算是一切安好。
贺喜展拳,侧脸看了看谢明远,“走。”
便就这么往前走去,越过狄风之时,明显能感到那男人似刀的目光,在他背后划来划去。
贺喜步子越来越沉,二十步出去,终是忍不住回头,又望了那树下女子一眼。
今夜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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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泱泱之世,有欢有喜 欢十九(小修)
御药谨封。
方银管子出药,分置于两只银碗中。
宁墨拾一碗,浅尝,吐药于银盂间,一刻后,才令人封了另一只碗,盖了那四字之印。
太医院的院判徐之章亦尝了一口,看了看宁墨,眉头微皱,“皇上身子十几日来未见好转,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