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目一番小画舫:“你动作倒快,莫非才将嫦棣领进去就出来了?”
回头看他:“怎么还是息泽的样子,变回来罢,又没有旁人。
拂开芦苇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怀里取出个桧木面具,伸手罩到还是息泽的一张俊脸上:“差点忘了,要进山看月令花,得戴着这个,我给你也搞了一个。你不认路,跟紧我些。”
拍一拍他的肩:“对了,倘有不认识的姑娘歌声邀你,记住八个字,‘固本守元,稳住仙根’,倘有不认识的小伙子来劫我,也记住八个字,‘别客气将他打趴下’。这一路咱们前狼后虎困难重重,要做好一个互相照应,咳咳,当然,其实主要是你照应我。”
苏陌叶嗯了一声。
凤九偏头:“你这个声儿怎么听着也还像息泽的?不是让你变回来么?”一望天幕又道:“罢了罢了,时辰不早,咱们快些,不然看不到了。”
待入深山,日渐没,春夜无星,凤九祭出颗明珠照路,见沿途巧木修竹,倒是自成一脉颇得眼缘的风景。
鸣溪湾这个好地方是凤九从宫中一本古书上看来,古书贴心,上头还附了一册描画入微的地图。此时这册地图被拎在凤九的手中,权作一个向导。
过一个山关,山里头火把点缀得渐密,有此起彼伏的清歌声,看来今夜断肠山是相思断肠,过这一宿,不晓得能玉成多少双看得对眼的鸳鸯。
山中热闹,身后的苏陌叶却静得离奇,凤九体谅陌少今夜受了惊吓,行止上多关照他一些,并未找他搭话,容他路上宁一宁神。
但断肠山既做了欢会场,他们一路行进深山,难免撞上几对鸳鸯。
男女之事,除了“亲”这个字凤九略有研究,其他一概不甚懂。行过一条小径,明珠微光中,偶见林间一对鸳鸯手缠手足绕足地行止出格,她耳朵尖,还听得浮若游丝的几缕喘气声。
凤九疑惑,估摸陌少宁神宁得差不多了,纤手遥遥一指,真诚请教:“他们在做什么?”
苏陌叶顺着她的手指一望,滞了一滞,道:“打架。”
凤九一听是打架顿时来劲,拽住苏陌叶的袖子将腿一敲,提议道:“脚走得痛,不如我们做个乐子买个大小,赌一赌他们今次谁打输谁打赢,顺便在此歇一歇脚。”
苏陌叶沉默。
凤九已兴致勃勃地从袖中掏出一把金锞子,见他模样皱眉道:“你怎的不说话?嫌我钱少?”后头这句话,语调拨得略有些高。
林间正自纠缠的鸳鸯闻着这边的响声儿俱是一惊,探头遥遥一望,凤九笑嘻嘻朝他们招手,她这一挥手,一双鸳鸯立刻抱着衣裳撒脚丫子跑了。
苏陌叶远目深山,许久才道:“既然人跑了也分不出个输赢,先走吧。”
人都跑了,热闹自然看不成,既然无热闹可看,忍着脚痛早些到呜溪湾是正经,莫耽误了花开的时辰。不过林中这二人既是在打架,见了他们为何匆匆避开?她历来所见,打架的不都是越有人围观打得越起劲么?但,若不是打架,两个人缠在一处动手动脚地,还能是什么?凤九揣着这个疑惑甩了甩脑袋,眼见前头苏陌叶已多走了好几步,赶紧匆匆跟上。
断肠山做合欢会,月老却忒不应景,九天弯庐似顶漆黑的大罩子罩在天顶上,他老人家隐在罩子后头,连个胡须稍儿也不曾露出来,受累凤九一路行得踉跄。
越往深山里头,人烟越发寂寥,偶尔几声虎狼咆哮,凤九感慨此行带上苏陌叶这个拖油瓶帮衬,带得英明。
清歌声远远抛在后头,行至鸣溪湾坐定时,入眼处,西围皆黑,入耳处,八方俱寂,与前山尽是红尘的声色繁华样大不相同。
凤九将明珠收进袖子里,挨着微带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苏陌叶过来亦躺一躺。几步远一阵慢悠悠的响动,估摸陌少承了她的指教。
陌少今夜沉定,凤九原以为乃是嫦棣念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听得丛林中飘出一阕清曲,她听出个首联和尾联,两联四句唱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清曲袅袅朝进她的耳中,一刹间如灵光灌顶,她方才了悟。
陌少何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翩翩然一fēng_liú纨裤尔,不过一封略出格的情信,何至于就惊得他一路无话?陌少无话,乃是见此良辰佳夜、玉人双全的好景致,想起了逝去的阿兰若,故而伤情无话。
徒留陌少一人在静寂中钻牛角尖不是朋友所为,尽快找个甚么话题,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方是正经。
满目黑寂入眼,凤九轻咳一声,打破沉静向陌少道:“书上说月令花戌时末刻开花,可能还要等个一时片刻。有首关于谣你听说过没有。”话间用手指敲着草皮打拍子唱起来:“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谢,一刻生,一刻灭,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识月,花开一刻生,花谢一刻灭。”
凤九幼年疲懒,正经课业修得一笔糊涂账,令白止帝君十分头疼,但于歌舞一项却极有天分,小时候也爱显摆,只是后来随着她姑姑白浅看了几册话本,以为人前歌舞乃戏子行径,此后才罢了。今夜为安慰苏陌叶,不惜在他跟前当戏子,凤九自觉为了朋友真是两肋插刀,够豪情,够仗义。
歌谣挺忧伤,凤九唱得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