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或是盆栽,或是瓶供,或用白玉水晶盘养着。还有用竹根树根做成天然花筒,在墙上挂着的。把留春院几间屋子打扮得红娇紫姹,锦绕香围。那四儿跟着莺儿学的,也会把鲜柳条和各色鲜花编成细巧花蓝。她又想个巧招儿,把四季的花按次序分成十二个月,每月归成一个花篮,都挂在那抱厦上,更是别处没有的。
头一天晚上,晴雯悄悄地去邀了宝钗、湘云,也不给宝黛二人知道。那天一早起来,她们几个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先至贾母处请安,说道:“今儿是大花朝,我们在留春院凑齐了百花,做群芳会,请老太太和奶奶们到那里玩玩。”贾母听了,甚为高兴。吩咐将薛大奶奶、柳二奶奶也都请上。紫鹃等先去请了凤姐、尤姐,又往前院去请尤三姐,金钏儿、麝月另去请迎春、香菱,都答应准来。凤姐看她们走后,便呈贾母处,见宝玉、黛玉都在那里,笑向黛玉道:“到底你们那里热闹,会想出新鲜法子来玩。我想这百花大会多半是捧你这花王的。”
黛玉笑道:“她们忙了好两天,也没和我商量,听说连吃的也都是花。说着好听,只怕未必中吃呢。”凤姐道:“吃的倒不吃紧,你们可记着给老太太凑牌。”黛玉道:“手儿是尽够了。牌桌还得现预备,她们未必想得到,我得回去瞧瞧去。”说着便先自回园,看着侍女们把牌桌摆好。宝玉紧跟着也回来了,又把那些花重新匀对一番,方见疏密得直,雅俗共赏。布置刚妥,迎春、凤姐、尤二姐、鸳鸯簇拥着贾母的轿子已经来了,宝黛等连忙接进。贾母一进屋子,就闻见一股花香,四下里瞧瞧,笑道:“亏她们那里找这里找的,会凑成这么些花,倒象是花洞子了。”迎春笑道:“宝兄弟小的时候外号就叫绛洞花主,这才名符其实。”黛玉让贾母在上面坐着,亲自递了茶。
凤姐等陪着说些闲话。只听得帘外一阵说笑之声,尤三姐和香菱前边走着,晴雯、金钏儿跟随在后。走到抱厦上,看见那些花篮,香菱道:“是哪位手儿这么巧,连颜色都配好了的,瞧着真可爱。”尤三姐道:“这些花儿在这里不算事,若在别处,除非武则天能叫百花齐放,别人都做不到的呢。”黛玉迎出去道:“屋里坐吧,老太大都来了半天了。”香菱、尤三姐方进屋里相见。细看那屋内布置,也都觉稀罕。晴雯道:“老太太请那边瞧瞧,还有玩意呢。”
贾母同众人过去,只见博古架上全摆着瓶花盆花,按那格子大小宽窄,无不匀称。那些瓷瓶瓷盆又都和花儿的颜色相配,更觉娇艳。凤姐道:“这简直成了一架百花屏了。”贾母笑向香菱道:“你们爱做诗的,这倒是个好题目。”香菱笑道:“我统共只做几首诗,倒把招牌挂了出去,连老太太也当我诗呆子呢。”紫鹃捧着一个大水晶盘,盘中养着各色花朵,请贾母和众人随意拣着戴,贾母拣了一朵大红山茶,鸳鸯替戴在髻上。凤姐自己拣了一枝碧桃,又拣了两朵粉紫西番莲,送给尤氏姐妹。晴雯笑向香菱道:“我来给你打扮吧。”香菱道:“这可免劳,别把我打扮成刘姥姥了。”说着自拣一枝海棠戴上。
正在说笑,芳官将纱囊中收的各色蝴蝶放了出来,绕花飞舞。有落在花枝上的;有飞在他们髻儿上的;也有从花里穿出来又向各人身上绕来绕去的。宝玉笑道:“这才有趣。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收的,我若知道,给她们放在帐子里,早上醒来冷不防就要吓一跳呢。”一时晴雯、紫鹃回道:“饭摆齐了。”
宝玉引贾母和众人至后厦,各席上都是一色漆几漆椅,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只有贾母的座是一张梅根藤心榻。候大家坐定,斟了自酿的珠兰玫瑰名酒,便催着上菜。众人看那些食品,果然不同。也是用百花烹制的,甜菜中有玉兰花瓣、莲花瓣,是玫和糯米粉煎成。荤莱也有桂花、菊花、茉莉花、晚香玉和同汆炒,连到点心都是银横子印出的各色花朵。
凤姐笑道:“你们做花朝做得太切题了,倒叫花儿受了煎炒烹熬种种刑法,我做花神定要不依的。”香菱指着晴雯道:“这不是芙蓉神么,她把各种花儿都摧残了供人家的口腹,倒单把芙蓉豁免了,未免有些私心。”晴雯笑道:“我这芙蓉花也受过多少煎熬的,谁替我出气呢。”少时饭罢,贾母即在黛玉房中歇中觉,众人在园中随意闲逛。
等贾母睡醒起来,便陪着斗牌。凤姐、迎春、尤三姐、香菱各自坐了一家。鸳鸯帮着贾母看看,尤二姐只坐在凤姐身后。贾母支起眼镜,拿着牌,看了半天,笑道:“这窗子上的树影子一晃一晃的,我越瞧不清,他越跟我打搅。”黛玉连忙叫晴雯把那枝海棠花用竹竿子支开,鸳鸯又帮着把牌理一理,这才看明白了。斗了一会儿,迎春连满了两副,凤姐笑道:“今儿吃了她们的,也得还席。谁要是赢了。可不许掖起来,改天再弄点吃喝。”迎春道:“若是老太太赢了呢?”
凤姐笑道:“老太太赢的不少了,柜子里老钱和新钱搁了一大堆,搁不下了也要打架的。匀出点来,吃在肚子里倒免得生事。”贾母笑道:“这猴子信口说些什么,多咱把你赢苦了,恨得这么牙库库?”那天斗到天黑,大家算一算,倒是凤姐赢了。鸳鸯笑道:“这可没得说了,你自己出的主意,咱们说定了哪天还席吧!”
不知凤姐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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