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年没有挣开手,他也想知道自己何时能解脱。
太医院有不少先前专门给皇家看病的医者,萧然将泽年带去了寝宫,帷幔放下,只露出他一只手让太医诊治,自己则站一边看着。
第一个太医进来时,还以为这架势是陛下的哪个宠姬,要诊是否有喜的,便伸了一只阅脉无数的手搭上,准备报喜领赏。没过一会儿,太医脸色却变了。
其一,这是男子脉象,其二——
这已然是死脉。
太医松手跪在地上直磕头:“臣医术不j-i,ng,治不了公子,陛下饶命!”
萧然怔了半晌,看了一眼帐中的人,将太医踹了出去。
他扑到床前握着泽年的手,苍白着脸安慰他,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你不会有事的,我让所有御医都过来。”
然而每一个太医走进来搭了脉后,反应都与第一位一样。
萧然的脸越来越白,泽年沉默听着,闭上眼不语。
直到第十八个御医诊断,那御医跪地磕拜:“这…这位公子的脉象与威帝如出一辙,沉疴已积重难返……”
泽年的手剧烈一抖,猛然睁开了眼。
……如出一辙
无数疑点与细节穿珠成网,刹那间真相大白。
原来如此……原来不过如此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积重难返!?”萧然抓着御医大吼,突然泽年的手扯住他的衣袍,他理智回复一些,一脚将御医踹了下去:“滚,都给朕滚!”
他轰走人,转身掀开帷帐想抱住他,却见他一手无力地扯着自己衣角,一手掩口,满掌触目惊心的红与黑。
萧然整颗心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他呕完一口血,掌心也未来得及擦,便揪着他衣领大吼:
“萧家!好一个算无遗策的萧家!”
他满掌的血留在了他帝王的胜利朝服上,一身愤怒与悲痛渐凝固,在毒发中晕过去。
“是枯心草。”一位民间大夫摊开一卷泛着银光的针,拔了一支,按到昏迷者颈上。长针没入半截,针尖泛黑,“蔓延到此处与刀架脖子上无异,来不及了。”
他拔了针收回,说话无所禁忌:“还是给人准备后事的好。”
一只手抓过他布衣狠拧,年轻的帝王一脸狰狞:“……一定还有办法的。”
“有也来不及了。”大夫掰开他的手,“您别这样,失态了。”
“说!”他已拔了刀横在大夫脖子上。
赫连栖风在此时踹门而入:“逆子,放下刀!”见叫不动,栖风上前毫不客气地架了他的手,按到一旁晾着,转身向她这位及时请来的旧识道歉:“对不起颜神医,请您见谅,他太着急了。”
大夫向她行了一礼:“无妨。”
栖风按住又要发狂的萧然,恭敬询问:“神医只说来不及,想来是有解毒之法的,可否请神医相告?”
大夫面无表情地回答:“只有晋地千枯花入药方能解。千枯花开一瞬即采而制,药成药效极快便失效。要解这毒不难,但他此时跋涉不得,不能起身去晋地,而若是让人在晋地制药,却送不到此处就无用了。”
“我可以令人骑汗血马送药。”
“药成只能维持半个时程。”大夫依然面无表情:“太远了,送不到。”
他衣领上还满是他的血。
他站起,走到他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已不想再问。
“解不了,不能封吗?”栖风又向他行礼,被大夫扶起。他思索一番,索性一口气说完:“此人中此毒十余载,大约先前也都是靠封毒捱过来,但此毒最忌奔波劳心,先前潜伏于血脉最不易察觉,因此他的毒性一日日积重。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又大悲大怒,枯心之毒已然积重难返,封不住了。此人如今只剩二十日不到的寿命,恕草民直言,若为他好,不如送他早日离去,后期毒发,想来太后与陛下也不愿见其受罪。”
他扣紧了他手腕,满脑空白。
二十日不到
栖风静默片刻:“当真没有办法了?”
“黑白无常已在等着勾他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