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心想,那人在东宫大约是以奴仆近侍之身养大的。
难怪他老是喜欢不起来六皇子。那人天生笑脸,又长得那样得天独厚,举止有时也轻浮fēng_liú,颇有惑主媚上、两面三刀的j,i,an佞气质。若与之深交,定然会使自己头疼。
萧然突然困乏不已,一头栽在床榻上皱眉。
他现今才八岁呐——这质子生涯还有好长的年月啊。
翌日起来,萧然便不可避免地顶了一双青眼圈。
更令人糟心的是,那位六皇子又在树下等候与他同行。
“阿然昨夜睡不好?”泽年将他从头到脚一顿打量。
“没有的。”他竭力想周全地敷衍,可声音还是露出了些疲倦的哑涩。
泽年突然伸手点在他后颈上,j-i,ng神萎靡的萧然登时一阵激灵,往一旁跳开了一大步。
泽年也没料到他反应这样大,半是好笑半是失落。
“小世子,你后颈有两个蚊子叮出的包呢,不痒么?”
萧然抬手去摸,果然一搔便生了痒疼意。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六皇子低头在怀里掏出了什么,凑过来蹲在他面前,不容拒绝地将那物件系在了他腰带上。
萧然看见他鸦一般的发束成一股,发丝间缠着柳色绦绳,发尾有几缕贴在颈侧。柳色衣领处,隐约有一段红绳,不知系戴的是什么,藏着不与人一现。而一指不过的墨玉束额下,纤长睫毛不动,神情分外专注。
这使他突然有了想窥破蒙蔽的冲动。他想知道这低垂的长睫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眼睛。
“这百草香囊能驱蚊,横竖我皮糙r_ou_厚,蚊虫叮不了。这个便系在这吧。”
想来这香囊出自晋人之手,给这小东西用应该也适合。
泽年抬眼,一双眼睛笑意涟涟,红唇白齿地挑笑:“阿然”。他抬手刮了一下萧然鼻梁,直起身来问道:“可j-i,ng神了些?”
萧然错开了眼,低头摆弄那香囊:“好了许多,谢谢六殿下。”说完脚步不停,走到了泽年前头。
小世子兀自皱了眉,心情不大好。
他本对他有了期待,可看清那双眼后又顿时失落了。
那种眼睛他见得再多不过。眸子表面印着一层浅像,里头幽深,分辨不出是浑浊还是清澈,根本看不透。
他想,六皇子对他的好,果然不是真情实意的。
第6章 香囊(下)
待结束了国子监学课,萧然憋着一股气回了宫所,并未与泽年同行。
一进了门,他便解下腰上那j-i,ng致香囊掷在桌案上。
可这古怪的闷气直到入睡前都没有消去。爬上榻前,萧然忍不住抓了那香囊,扔进了火炉子里。听见它滋溜滋溜地烧起来,这小东西才扬了唇角,钻进被窝中,顺顺帖帖地睡了。
囊中香草焚起,幽香袅袅不绝。这样嗅着浓烈了些,但并不难闻,隐隐有很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乡愁,也许是身处陌生之地的伶仃无依之感。
萧然在幽香当中很快入了梦乡,灵魂出窍一般,悠荡着飘过三千里,回了他苍茫的家国。
是夜,泽年正在桌上打哈欠,忽然听到了隔壁异动,恍惚是宫人在喊小世子。
泽年心一惊,连忙披了外衣出去,急敲宫门。
宫人开了门,抹着眼泪迭声道世子不好了。泽年惶急闯了进去,只见床榻上的小孩双眼紧闭,脸色忽青白又忽通红,一个宫女正掐着他人中大喊,却未能弄醒他。
泽年疾步上去,手贴在他肌肤上,一阵烫一阵冷。烫是发热,冷是发汗。
他立即想到今日自己并未与萧然同行,也许是那谁下的毒手,脸色顿时不好。稳住了那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宫人,泽年奋力一把将小孩抱起,冲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为出身低和不受重视,内务府并没有差太多宫人来伺候他,夜里更是直接没人来,这回倒是方便了行事。
他把小孩放到自己床上,起身去取备用的药丸,又去含了大口热水,回来扶起人,撬开他牙关强硬迫使其吞下。小东西被水呛出了声音,一双眼睛迷蒙,眸光变幻莫测。
泽年剥了小孩衣物,拿沾水的毛巾贴上,一边擦着一边咬牙切齿,又恨又恼。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卑劣手段。从前他也不止一次栽过此道。他那好三哥,最爱在看不顺眼或是入了眼的人的贴身物件中,加点为人不耻的……药。这东西是给那些人助兴的,可若用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剂量一猛,极易危害孩童性命。他七岁时第一次栽了道,痛苦之中跳进了御池里。若不是太子救他,他险些溺水不起。
一番急救下,好歹使这古怪闷小孩的体温正常下来。
泽年给他穿回衣服后,方疲惫地擦了擦满脸的汗。没想到这小东西看上去软软小小的,份量倒不轻,现今他两臂都开始隐隐酸胀起来了。
转头见他已闭眼又睡去,泽年不觉扬了唇角:“小东西,幸而你遇到的是我啊。你说,往后该不该给我好脸色?你对别人都好言好语的,怎么就老对我y-in阳怪气的呢?”
他捏了捏小孩的脸,凝视着他沉睡面容,半晌,笑意褪去,少年老成地长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你兄长哪。”
到底是亲兄弟,等他长大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