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她受委屈有什么用」田柳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研究着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能,」大铁匠越发的垂头丧气,却又不甘心的说道:「我不明白桃子为什么要去当丫鬟,但是我觉得她肯定不想去,要不然她昨天就不会哭了。」
这一下田柳吃惊不小:「你说什么,她昨天到你家来哭了?」
霍沉点点头,想起昨天桃子掉泪的情景,心里难受的喘不上气来。索性豁出去了,打开碗橱,把里面的桃心剪刀和那双新做好的布鞋都拿了出来:「昨天桃子离开之前,到我这儿来了一趟,把这个剪刀还给我了,崔奶奶做的鞋也给我送过来,跟我告了个别就走了。」
「你说什么」田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姐姐什么时候偷偷把这些东西塞进包袱里的,她竟不知道。这把剪刀从来没在家里出现过,看来是姐姐藏起来了。
这双鞋……姐姐的针脚特点她当然看得出。田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姐跟你说,这双鞋是崔奶奶做的?」
「对呀,那天从我这儿拿走布料的时候,就说你家邻居崔奶奶做鞋做得最好,让她帮我做,让我给她几文钱的工钱。」大铁匠满脸认真的说道。
田柳拿着布鞋,仔细的瞧了瞧,心里就明白了,这个铁匠就是姐姐选定的那个人。而且,不仅仅是觉得他合适那么简单,她瞒着家里人给他做鞋,走的时候又在他面前哭,可见姐姐是有多不舍。
田柳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姐姐去,就应该自己去,说不定人家也能瞧上自己呢,不也能挣回那五两银子救爹么。
现在,姐姐心里肯定难受死了,眼前这个铁匠,好像也是情真意切的。田柳觉得,大姐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已经很多了,这几年走街串巷卖撒子糖枣,吃了不少苦。现在长大了,好不容易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却要为了解家里的燃眉之急,牺牲掉这段好姻缘。
看看眼前焦急的大铁匠,田柳替姐姐心疼。
「铁匠大哥,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若是在田桃离开之前,有人这样问他,铁匠未必好意思承认。可是现在,她走了一天,他的魂儿就没了,心也快死了,饭也不想吃,难受到简直无法呼吸,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是,我喜欢桃子,已经很久了。今天是我生辰,本来我们俩说好了,今日她要帮我做长寿面呢。我亲手打了一根银簪,想今天问问她,是否乐意嫁给我,若她乐意,我就去你家提亲,可是……」大铁匠有点儿哽咽,已经说不下去了。
瞧瞧他发红的眼圈,田柳觉得他没说假话,就直白的说道:「铁匠大哥,我瞧你也是个实在人,那我就告诉你。我爹去给人家修房顶,从房上掉下来,把腿摔断了,村里的赤脚郎中说。得去城里请大夫。没个十两八两的银子治不好。可是我家没钱,所以我姐就去卖身当丫鬟,换来五两银子救我爹。」
铁匠恍然大悟,后悔得拿拳头砸自己的脑袋:「昨天我就应该不让她走,应该问明白怎么回事,不就是五两银子嘛,我有,我有!十两二十两我也有,我把所有的银子都给桃子,只要她不走,我可以起早贪黑的挣钱,肯定能治好你爹的。」
铁匠太实在了,田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别砸了,把脑袋砸坏了,谁去救我姐呀?那我问你,我们家现在这情况,爹腿折了,后边治病还需要不少钱,我娘身子骨也不好,经常吃药,我弟弟才两岁。如果你真娶了我姐,我们这一大家子,你能看着不管吗?你若真不管,我姐肯定会伤心的,你若管,这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大铁匠赶忙保证:「你放心,我肯定管你们,谁家还没有遭难的时候。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是我肯定拿你们都当我的亲妹妹亲弟弟一样看待。眼下你们有困难,我帮你们一把,将来我有困难的时候,你们不也同样会帮我的吗?若是成了一家人,还说什么负担不负担的呢。」
大铁匠语气真诚、面色认真,田柳感动地热泪盈眶,抬手揉了揉眼睛,抽噎着说道:「好,你这个姐夫我认了。我姐去了县城里的黄老爷家,听说就在县衙西边,应该挺好找的。赶紧去吧,带上五两银子,把我姐赎回来。她本来就不想去,前天晚上还跟我说,她相中了镇上的一个男人,想问他愿不愿意娶。若愿娶,就出四两银子的彩礼钱救我爹,后来她想了一晚上,肯定是怕拖累你,才选择了去县城当丫鬟。」
一听这话,大铁匠激动极了,原来桃子早就相中了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选择是想找自己帮忙。这个傻桃子,他是怕被拖累的人吗?如果他们就这样分开了,那才是真的耽误了他一辈子。
师父说过,打铁并不是纯粹的力气活。打铁也是有灵性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打出来的铁器就不会好用。如果没了桃子,他这一辈子心情都不会好。
只要跟桃子成了亲,每天开开心心的,多打几样铁器出来,一个月就能多挣好几两银子,还不够给岳父一家花么。
田柳扫一眼碗橱上的青布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这个秘密,就留着他们两个人自己去挑明吧。
大铁匠不再迟疑,套上马车,带上自己全部的积蓄,一路快马加鞭,飞奔着赶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