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宣哥的事儿,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瘦猴咬牙道,“宣哥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跟秦旸之间的恩怨。宣哥还劝过我不要带着仇恨活下去, 是我自己迈不过这个坎。”说着, 瘦猴拽着自己戴着手铐的手。
众人这才发现, 他的手上戴着手套, 可手指的位置却空空荡荡。
瘦猴将手套咬了下来,露出他那没有手指的右手。
“看到了吗?我的右手没了手指。当年我是宣哥和秦旸工厂里的一名工人,我在秦旸的班组里,你们若是能找到当初班组里的任何一个人问一问,就知道当时的工厂里,所有人都怵秦旸这个“暴君”。为了赶效率,我们那组的电锯一直没停过,从早干到晚, 一刻都不让休息。结果一个不小心, 我锯到了手。”
众人都安静地听着, 没有人打断他。
“事后我要求赔偿, 可秦旸却一口咬死是我工作晃神才把自己弄伤的,一分钱都不打算赔给我,不仅如此, 还说我已经没有了雇佣价值,要解雇我。我既拿不到药钱还要丢工作,最后是宣哥出钱给我治的伤。”说到这里,瘦猴眼睛红了。
他看着周遭衣冠楚楚的众人,冷笑出声:“你们这些人,肯定没过过苦日子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老婆在棉纺厂工作,每月拿着微薄的薪水,我的手指断了,家里的天顿时塌了一大半。而那个秦旸事后在干什么,他还在吃我们这些人的r_ou_,喝我们这些人的血,继续不停地赶工,不让工人休息。”
“我瘦猴没读过书,也知道自己没啥本事,可我至少有良心,会看人。秦旸那杀千刀的货,我早就想报复他,只是我去了濠城讨生活,一直找不到机会。最近我回来了,听到他落魄的消息,我真是感谢苍天有眼。这是个杀他的好时机,我跟踪了他一段时间,终于得手了。”
他这番话说了许久之后,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众人还是静默着,被这滔天的恨意所震惊。
瘦猴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从认罪到伏法,一路顺顺当当,连辩解都没多一句。
走出巡捕房的时候,秦非鸿借口有事先行离去。秦非翔脸上挂了彩,看起来没什么j-i,ng神,甩甩手,打了声招呼,也回家去了。
剩下两父子,都没能从方才压抑的氛围中缓过劲儿来。
最终,还是郑鹏程率先打破了沉默:“非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这一次,是真正心平气和地谈话。
郑鹏程点了咖啡,却不喝,比起这洋人喜欢的玩意儿,他其实更喜欢喝茶。
可他喜欢玩那放在碟子上的小勺子的柄。
“其实,你会这么想,也怨不得你。”
“就像你说的,我和秦旸确实有过节,这个过节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了,换作当年的我,恐怕也会像瘦猴一样一枪崩了他。”
“可我现在不会了。”郑鹏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怅然,“知道为什么吗?”
秦非然看着郑鹏程,缓缓地摇了摇头。
“祁家在新朝建立之前,干的都是胆大包天的勾当,高利贷这种还是小事,更甚者还有小团体、地方势力,这些东西都是新朝的眼中钉、r_ou_中刺。谁都知道上位者一旦把位置坐稳,肯定不容许这些存在于暗处的生意。”
这么多年来,秦非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心平气和地提起祁家,确切地说是祁家的过去。
“我听人说,叱咤宁城的秦三爷,接管的是借贷的生意,可能很多人会告诫你,这就是高利贷洗白之后的业务,有很多硬骨头需要啃。其实啊,这些跟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那些可都是动辄几百上千万计的大买卖,一摊业务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平头百姓,真尝试过这样的甜头,人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收手?”
“所以,当年新朝建立,我亲爹,你亲爷爷祁宏在政策下来之时,却没有半分改弦更张的意思,还想继续做下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不是秦旸向上头呈交了祁家暗地开展业务的证据,祁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收手。”
秦非然看着郑鹏程脸上有些古怪的表情,轻声道:“你的意思是,祁家倒台是因为秦旸的举报。”
“是。”郑鹏程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一直以为我对秦旸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十分了解,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从来没摸透过他的心思。”
“你爷爷他对外虽然铁血手腕,可对待秦旸却绝不苛刻,虽然并非亲生骨r_ou_,可他对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触怒了秦旸,以至于他不惜牺牲掉多年的养育之恩。”
郑鹏程不明白,秦非然却是明白的。
他自小在秦旸身边长大,明白秦旸是怎样一个矛盾体。这个人,傲气与自卑在他身上双生与共,或许是从小被遗弃的事实让他天然地缺乏安全感,即便在多年后他拥有如此庞大的家业,却还是改不了多疑的坏毛病,越多疑就越敏感,越敏感就越容易走极端。
而在这之中,樊梦和祁宣的爱情,无疑就是导火索。
然而这话,秦非然是不会说的,他看着郑鹏程从兜里掏出烟:“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介意。”
郑鹏程脸色一讪,只好把烟放下。
“秦旸递交证据的时机选得好,在新朝建立的节骨眼上,哪个不是藏着尾巴规规矩矩,生怕行差踏错的?一个祸起萧墙把实情捅了出去,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