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子抹着眼泪道:「姑娘,你好好跟二爷说说,分家出去不行吗?我听丫头们说,今天虞大太太带着虞大姑娘来了。那虞大姑娘出嫁两年,丈夫过世回了娘家,今天太太跟她说话那个神情,只怕是要……」
绍清词并不意外,周太太向来是个喜欢攀高枝的,当年绍家强势时,是如何待她的,现在绍家要倒霉了,突然间翻脸并不奇怪。低头继续做活道:「此事总要看二爷的。」
林婆子还想再说别的,绍清词三两下把手里的活计做完。坐了这么久,只觉得脖子都是酸的,道:「妈妈,你扶我去走走,坐太久了我腰疼。」
林婆子忙扶着绍清词起身,因为要周林这几日就要回京,周太太也终于把丫头们都放了回来,打扫房舍收拾屋子,以至于这三间正房还能看看。原来绍清词陪嫁的丫头,还有养成的心腹都被周太太叫走,新派来的丫头全是周太太身边的人,看到绍清词别说行礼了,没给个白眼就不错了。
「我特意去打听了,二爷这几天就要回家,姑娘也不用太忧心。」林婆子劝慰着绍清词。
周家二爷周林是武官,大珠武官的地位虽然比文官低,但也不会低到尘埃里去。他是郑亲王府世子老师的半个徒弟,而郑亲王则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像周林这样的虽然不是心腹但也不远。再加上周大爷的不学无术,更显着周林的成才。
想要升职快的武官必然常年不在家中,尤其是最近一年多,更是大半时间太外头。周太太高兴之余还特意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抬了姨娘派到周林身边服侍。
绍清词没接话,只是不自觉得摸着肚子,要是能自己选择,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周林不是不知道她在家中的境况,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然后跟她说,那是她娘,他不敢忤逆。
「妈妈,有件事我想麻烦你。」绍清词突然把声音压低了,她会提议出来走走也是因为这个,现在屋里人多,隔墙有耳,相反到了外头人,空旷之处不易不藏人,说话倒也方便了。
林婆子听得愣了一下,却是道:「姑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郑王府里的裴霜裴先生好赌,每几日必然要去赌场一趟,你想办法找到他,跟他说,我要临盆了,也许会性命不保,求他援手。」绍清词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个坎,多少女人因为生孩子死的,是自然死亡,还是人为的,谁能说得清。孕中的时候周太太就如此折磨她,只怕是想要她的命。虽然生活很辛苦,但她还不想死。
「裴,裴先生?」林婆子听得一脸惊讶,她知道裴霜是谁,但也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惊讶。
绍清词点点头,因为周林的关系她见过裴霜几次,她清楚地看到裴霜看她的眼神中藏着的情谊。她对裴霜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到了生死关头,她无人可依,能想到的只有裴霜。现在只希望裴霜的那点喜欢,能够让她保命。
林婆子想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低声说着:「二爷就要回来了……」
「回来又能怎么样……」绍清词轻轻一叹,周林在的时候也没挡住周太太把她的儿子抱走,周林在的时候也没挡住周太太让下人甩她耳光。回想起当年新婚燕尔,再想想现在……女人是得依靠男人才能活下来,但周林,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绝望,只觉得这个男人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周林回来的次日,郑亲王府派来的接生婆也在周家住下了,虽然婆子也说不清是谁派她来的。但她是郑亲王府的人,周家上下虽然都觉得这事很蹊跷,但就是周太太也不敢上前去问,你是来做什么的,周家的媳妇要产生孩子了,为什么王府会派婆子来。
也因为郑王府来人,产前几天绍清词难得清闲,周林看韶清词的神韵欲言又止。她知道周林想问什么,别人不能到郑亲王府问,周林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二爷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问出来,为妻必知无不言。」绍清词神情淡漠,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也许哪天绍家再被重申了,她的好新生活又能回来。
周林看着绍清词的脸,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扎着,他跟绍清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的感情也是真的。他虽然常年在外,但从来不乱来,就是周太太送来的丫头他都没碰过,他自觉得能付出的感情都给了,结果他们夫妻却是越来越陌路。
绍清词看周林没吭声,便直接说了出来,手轻轻抚着肚子,道:「是我派人去找的裴先生,派产婆过来,不然我必死无疑。」
「你不要这么说,母亲虽然有时候很过份,但肯定不会……」周林接口说着。
绍清词听得淡然一笑,也不去反驳他,只是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孩子……就是能生下来,只怕也长不大。」就连她这个母亲都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
「你别这么说,我们的孩子肯定能健康长大。」周林急切地想说点什么,他知道韶清词在怨恨,怨恨为什么不在周太太面前维护她。但百事孝为先,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孝顺父母是再理所当然的事,他知道韶清词受的委屈,但让他忤逆不孝他也做不到。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希望你能记住。」绍清词直盯着周林,有后娘就有后爹,心里虽然没报多少希望,但仍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