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何修远又停顿下来,似乎上次的表现真的让他觉得十分难以启齿,不想反复提及。
修为越高越容易克制住这种本能,是事实。何修远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的时候,十二岁,已经筑基。那时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十分惶恐,幸好当时还年幼,根本不懂,又被父亲给一个人关在屋里了,只知道满地打滚。后来年岁长了,他也凝元了,满月之下总算可以稍微自持,至少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
而后他终于结丹了……但上一次,之所以表现得还是那么不堪,除了昏迷的原因之外,其实谢冬的原因也很是不小。
想到此处,何修远抬起头,看了谢冬一眼。
虽然只是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谢冬却突然有点尴尬,莫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点戳大师兄的伤疤。
“师弟,”何修远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的体质,其实不需太过在意。”
谢冬叹了口气,只得起了身,低声道了句,“打扰了。”
他重新走到了小茅草屋的门口处,准备出去。此时他应该是何种心情呢?他居然有些彷徨与无措,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做的惆怅……难道他不应该为大师兄而高兴吗?是啊,他分明应该为大师兄而高兴的。
谢冬皱起眉,对自己此时的心态十分不解。
何修远一直坐在那里,目送着他的背影。
“师兄,”谢冬突然又回过头去,“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谈谈。”
何修远猛地颤了一下。
这突然地一颤,还有之前倒茶时手腕莫名地发抖,都叫谢冬觉得有些不对。谢冬不禁眯起了眼,将何修远来回打量了片刻。月光之下,大师兄其实浑身都在轻微颤动。
谢冬突然开口问他,“师兄,你现在可以起身吗?”
何修远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没有回答,脸色却微微变化。
谢冬又低下头,看着大师兄的下身。那两条修长的腿,其实抖得更加厉害。
很显然,他站不起来。原因就是那轮满月。
能够坐在那里,让自己的神态动作表现得似乎很正常,就是他此时的极限了。
“果然如此。”谢冬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
何修远稍微侧开了视线,“总得有个过程。”
“克制的过程,压抑的过程?”谢冬走了回去,站在他面前问他,“师兄,你究竟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
何修远两只手一直握在一起,此时握得更紧了一些,“我是一个剑修。”
谢冬皱起眉。
“修行一路,总会面对各种劫数。”何修远道,“我的体质,我的血脉,就是我的劫难。”
“是吗?”谢冬忍不住道,“你以前每个月用阵法把自己包起来,现在又故意在我面前装成无事发生,原来都是在渡劫?”
说这话时,其实谢冬有些按捺不住地嘲讽了。他无法理解何修远的想法,在反问,在质问。
结果何修远反而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好吧,谢冬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只要继续这么一直修行下来,这个劫数总会过去的。”何修远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一切,本就只是渡劫而已。我们修行之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谢冬摇了摇头,暗道其实也有些道理,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何修远说了这么多,有一点口干舌燥了。他重新拿起桌上的茶壶,继续之前那一杯没有倒完的茶水。这是他终于将这杯茶倒满了,只是手腕还有一点抖,洒了不少到外面。
谢冬默默看着他,看着他在月光下的那张脸。大师兄的眉心一直微微皱着,嘴唇抿得很紧,脸颊也绷着。大师兄拿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竟然也洒了一些在衣襟上头。
其实他早该发现了,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何修远的表现很正常?
分明不正常,分明只是在忍。
“师兄,你修为高了之后,”谢冬问他,“究竟是yù_wàng变轻了,还是只是更能忍了?”
何修远停顿了片刻。
他将手中茶杯放回去,反问道,“有任何区别吗?”
“区别大了。”谢冬表示,“如果是yù_wàng轻了,你就确实在渡劫。但是如果只是变得更能忍了……看清现实吧,这个劫你渡不掉,你只是在逃避。”
何修远又开始抖,抖得比方才更强烈了些。
于是谢冬知道,他说中了。
“师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谢冬又走过去了两步,站得离何修远更近了一些,甚至伸手按在了何修远的肩头,“就算将来真的有一天,你能完全忍住了,那也只是在忍而已。你觉得这就可以了吗?你觉得这就是渡完劫了吗?”
在被谢冬触碰到的一瞬间,何修远一下子连呼吸都紧了。
他就像是突然被针蛰了一下似的,猛地打掉了谢冬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但谢冬此时正俯着身,低头看着他,就算没有肩头的那只手也依旧让人不适,颇有压迫感。何修远忍不住站起了身来,“师弟,你……”
但是他现在站不起来,他只是一下子忘了自己还站不起来。
几乎刚一站起,何修远脸色就变了。他的双腿是软的,抖得和筛糠一样。他猛地一个踉跄,只能下意识抓住眼前唯一能抓的东西,整个人都撞进了谢冬怀里。
这发展不在谢冬的意料之内,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