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氏送走顾博文,带着一早准备的漆匣来到端玉苑。
陈氏正在花厅理事,听到木香过来回禀说姜氏来找,她略微疑惑片刻,便想明白姜氏的来意。
顾氏见她有事,便让她去忙,左右余下只是些细碎的事情,她一个人也能料理。
陈氏有点不太放心,但她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警示的看了眼下首的嬷嬷们,就急匆匆的回了端玉苑。
顾氏喝了口茶,润了嗓子,真的正经八摆的问起重阳节要准备的事宜。
婆子本是打算糊弄过去,没想到顾氏平常连个话都不说,一旦接手,问的事情都是压在点子上,几样应景的糕点不但问了准备的斤数,还问明在那里买的,质量如何,至于要夹杂在里的果仁蜜饯,更是问得极为详细。
婆子被她极为内行的问法,问得汗流浃背。
好在顾氏得了准信,便让她退下,去问另外一个负责酒品的婆子。
婆子听到顾氏叫到自己,顿时一紧,赶忙上前两步。
有了前面的警示,她哪里还敢懈怠,便是打了十二分精神还嫌不足,可就是这样,也还是带着满头的汗水退下。
等到顾氏叫第三个嬷嬷上前时,站在花厅里的所有人已不敢再小觑她半分,都束手敛眉,全然同陈氏在时一样。
顾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了芝兰院。
陈氏则在接受了姜氏的请托之后,让裘嬷嬷去了外院,去问问今天的情况如何,若是没有处理妥当,再去善后一下。
裘嬷嬷去外院转了一圈,令她意外的是,顾氏竟然真的把事情全都处理好,甚至细节都交代的十分稳妥。
她回去禀了陈氏,陈氏十分惊讶,没想到顾氏真的可以立起来了。
裘嬷嬷笑着给陈氏磨墨,道:“这不正好吗,若是琪姐儿真跟陈家结了亲,姑太太起码不会拖后腿。”
陈氏想想,觉得也对,又起了再多教一些的念头。
她提笔写好帖子,待到墨迹干涸,她递给裘嬷嬷。
“你亲自去趟崔家,把帖子递给崔老夫人。”
裘嬷嬷拿了帖子要走,陈氏止住她道:“若是可以,再去顺便拜访下崔三夫人,跟她提提帖子的事。”
裘嬷嬷领命出去。
陈氏叹了口气。
清河崔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虽然这一支是分支,家里庶出的庶女也比寻常人家的嫡女金贵,何况崔九娘还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不论是教养还是礼仪都不会逊色。
虽说崔家肯应邀赴宴,便是有那个意思,崔九娘言谈举止间表现出对顾家很有意愿的样子,可这一切不过都是揣测,最后还得崔老夫人和崔二夫人首肯,才能落定。
陈氏理了理鬓发,心里盘算去崔家要准备的衣服。
傍晚时,裘嬷嬷急忙忙的赶回来,难掩喜色的跟陈氏道:“三夫人说人是她带来的,便是沾惹了责任,这件事她不会不管。”
陈氏微微松了口气,崔三爷的官职虽然比顾博彦低上两级,但他任的是漕司的转运副使,江南西路的盐铁、粮食要想出去,都得过他手。
崔三夫人妻凭夫贵,又是主动回来敬孝的,在老夫人跟前,照比其他妯娌,格外的有脸面,有她说合,想来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陈氏没想到这么顺利,心情大好,晚上吃饭还忍不住多用一些,引得陶氏连问是不是大厨房今天做得特别合口,还露出想要去学一学的意思。
顾清菲也跟着凑热闹,加上还有些懵懂的顾绍辉,竟把素日安静的厅堂闹得十分热闹。
而差不多的时候,芝兰院的小跨院里,林琪一脸凝重的看着黄嬷嬷,沉声道:“正琨哥确定没认错人,那真的是曲嬷嬷的儿子?”
黄嬷嬷叹了口气,道:“我怕二郎被人糊弄,还特地过去看了,的确是那孩子没错。”
林琪身体有些发颤,心好似被人猛力的攥紧,捏得她无法呼吸。
这样强烈的情绪,让她连遮掩都无法做到。
到了这时,林琪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不怨恨,她只是清楚她与那些人隔着千山万水,便是再怨,再恨,也无能为力。
黄嬷嬷低声道:“半夏平时对三郎最为着紧,能舍得让他千里迢迢过来,定有什么大事,姑娘你,是不是见一见。”
虽然林琪没有说,但黄嬷嬷能感觉到,自打到了江宁,姑娘似乎就对福州那些人生分了,不然不会每次她想叫人,都被拦下。
“要见吗?”
林琪喃喃的自问着。
她闭了闭眼,努力稳住心神,不想让周围的人察觉自己的异样,可脑子却不受她的控制,一帧帧闪过她曾为了一个铜板,熬夜苦做绣活的日子。
她用力抓紧衣袖,低声却又坚定的道:“好,我去。”
她是该去。
她要去问问,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他们是看着她,为什么要背弃那样厚待且还完全信任他们的林家人。
黄嬷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低声道:“姑娘,再过一会儿二门就要上闩了,待会儿回来晚了,定会惊动端玉苑和福寿堂,不如等到明天,咱们寻个合适的借口,去外面见他。”
林琪盯着裙边,轻轻点头。
黄嬷嬷松了口气,去二门给儿子传话。
林琪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夜幕低垂,丹霞拿了火折子过来,想要点灯。
林琪觉得黑暗刚好可以将她隐藏,此时的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灯光之下,她摆手让丹霞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