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想就对了!”
秦氏暗暗点头,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就如这碗茶,虽然就在你面前,可只要没喝进嘴里,它就有无数种可能……”
她手腕一翻,茶水倾洒在盂灌中,李淳茜看的眼皮一跳,不由得握了握拳,无声,却坚定的点头。
“你只要能记住这碗茶,就已经成功了一半,阿姨能为你做的不多,其余的都要靠你自己,还有你的妻族……”
李淳茜没有接话,默默陷入沉思,秦氏捻着玉镯旋转,五娘左看看右看看,被这严肃的气氛弄得大气也不敢出。
她知道阿姨和兄长在说很重要的事,如果这事成功,她的兄长就会成为大周的皇太子,未来的皇帝……
麟德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李晖身旁坐着皇后,左下首第一位就是今夜殿内的焦点----许王。
去松州一年,他身上的变化众人有目共睹,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可言辞谈吐丝毫看不出他还不满二十岁。
看着那张与皇帝八分相似年轻俊美的脸,众人心中更有底了,以许王为中心,朝臣们围绕着他议论纷纷。
李晖见到了儿子在信中用过半笔墨赞扬的松州刺史吴江泊,这人中等个头,从面容看一副文质彬彬的士人模样,可照李淳茜所说,他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李晖宣了他上前来,今夜君臣同乐,人人无论尊卑都身着常服,吴江泊头上黑纱僕头,身穿靛青色翻领袍,一双眼透露出睿智和从容,蓄着八字美髯和蔼可亲,周身的气质使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臣,松州刺史吴江泊,拜见皇帝陛下,皇后殿下!”
他拱手作揖,行跪拜大礼,李晖温声道:“吴卿免礼,赐坐~”
话音才落,便有宫人托着蒲团上前搁在李晖和皇后跟前,吴江泊再次谢恩,盘膝坐于蒲团上,姿态恭敬而不拘谨。
李晖扶须笑道:“这次松州战事大获全胜,皆因吴卿用兵如神,吐蕃赞普已经派使臣来,说他要亲自来京城请罪!”
“跟吐蕃打了几十年,最后不是和谈就是订盟,来请罪还是头一遭,吴卿为我大周立功,我要好好赏你才是!”
吴江泊淡然一笑,“陛下称赞,臣深感荣幸~”
此言一出,李晖和皇后面面相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所说虽不是客套,但吴江泊回答的倒是挺顺嘴的,他怎么不谦虚一下呢?
“臣寒窗苦读十几年,幸得天恩浩荡,能在仕途上一展抱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身为一州之长官,自当为陛下尽忠,为百姓效力,方不负一身官袍。”
“如今能为百姓带来安宁、为陛下扬我国威,臣,实在不知如何谦虚……”
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从吴江泊嘴里说出来平平淡淡,却让李晖觉得无比真诚。
他看得出,这位刺史是真真办实事,不搞媚上欺下那套的人。
大周能有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国之幸事,李晖态度更亲切了,“按小儿所言,吴卿用兵的方式总是出其不意,让人大开眼界,不如你就给我和皇后讲讲如何?”
虽时有奏报送进大明宫,皇帝对战况应该是一清二楚,但此时他问话,岂敢不答,吴江泊便从头细细讲述了一遍,听得李晖发出阵阵惊叹。
底下其余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见李晖时而仰头大笑,时而抚掌赞叹,便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刺史要高升了……
只听吴江泊说还不过瘾,李晖又叫了李淳茜上前来,君臣父子一片其乐融融,看的旁人是又酸又涩。
“这个吴江泊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你不知道?”
一个十分惊讶的声音响起,“他是郑国公陈其山亲自在太宗皇帝面前举荐的,之后一路升迁,才做了松州刺史~”
之前那个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啊!我说呢,陛下怎么会把松州战事指挥权交给他,原来郑国公是他的靠山……”
“诶,听说许王在松州就住刺史府,他跟这个吴江泊是忘年交,那吴江泊要是入了阁,是不是会支持许王……”
“谁知道呢,你瞧陛下看许王那个眼神,就跟当年看怀宣太子一样,依我看,这东宫啊,也要开始修整了~”
自怀宣太子薨殁后,东宫便空寂了下来,除了留守打扫的宫人,各处殿宇都无人居住,冷清的像个冰窖。
可再冷清,能住进去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东宫不仅仅只是一所宫殿,它背后代表的身份,是历朝历代皇子们手足相残的理由。
而在麟德殿、大明宫、长安城的人看来,许王,无疑是离东宫最近的人。
李淳业满眼酸涩,看着上首开怀大笑的父亲,他心中对曾经一度好的睡一张榻的弟弟充斥着羡慕,还有失落。
自从阿兄薨逝后,父亲就再未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容来过,而现在,他笑的这么开心都是因为弟弟。
弟弟……李淳业心情更加复杂了,他们同为庶出,又是亲手足,同一个起点出发的,但现在,他已经变得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在称赞他、奉承他,好像他已经被册封为太子。
但事实上,他已经离那个位置很近了,近到李淳业已经不抱希望了……
整个宴席的过程李淳业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他仿佛置身世外般平静的看着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