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只知道自己姓阮，一起逃难的人都喊她阮娘。

白明轩很少唤她阮娘，都是叫她小丫头。他教阮娘读书，识字，教她做人的道理，把她当妹妹一般的疼爱。

阮娘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成他最信任的人。

白明轩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过了成人礼之后，连下榻走动都费劲。

阮娘在他身边待了这些年，也知道府中的乌烟瘴气。那个二夫人，看似良善，实则虎视眈眈，二少爷随了她的性子，没事就来大少爷院里捣乱，小小年纪就跟着别人喝花酒。

眼看着白明轩一日比一日憔悴，喝下去的药竟是不见起效，阮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终日惶惶不安。

这日，吃过晚饭，府里都睡下了，到处都静悄悄的。

阮娘照例守在白明轩榻前，打着盹。忽听到，白明轩发出一阵闷咳声，嘴似乎被什么捂住了。阮娘睡的本就浅，一下子被惊醒，抬头一看，脸都白了。

只见白明轩用来掩嘴的帕子，透出丝丝红晕。

他，他咳血了！

“少爷！”

白明轩也看到了，苦笑道：“无妨。天命不可违。我这条命，到底是要还给阎王的。”

“不，少爷，你还有我，你走了，我怎么办？”

望着她脸上的泪，白明轩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去。这丫头，若是没了他的庇护，还如何是好啊。

“好了，别哭了，脸都花了。去把我的丸药拿来。”

对，还有左岸先生留下的救命丹药呢。

阮娘跳起来，赶紧去拿，可是……

“药丸没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

白明轩的咳嗽声愈演愈烈，脸色像雪一样的白。看看外面漆黑一片，阮娘咬了咬唇。

“少爷，等我，我去为你拿药。”

左岸先生说过，如果药吃完了，可去百花楼找他。虽然阮娘也觉得住在青楼的人德行好不到哪去，可左岸先生的医术为证，由不得她不信。

“别去，我，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咳……”

阮娘扔下一句“我很快回来。”，拿来一盏灯笼，出了门，直奔百花楼而去。

那晚，天很冷。

阮娘站在灯火通明的百花楼前，望着来来去去的客人，听着他们与姑娘们调笑，迟迟不敢上前。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明远刚出百花楼，就看见一身红衣的阮娘，眉毛一挑，挂着邪笑走过来。

“哟！这不是大哥的童养媳吗？怎么，大哥不行了，你自己来妓院找乐子？”

阮娘听着他满嘴的污言秽语，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找人要紧。

她越过白明远，就要往百花楼里闯，当然被人拦下了。

“哪来的小丫头，来错地方了吧！快滚！”

阮娘赔着笑，哀求说：“大哥，我想找个人，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找什么人啊？”

“左岸夜。”

那人一听名字，摆摆手：“你回吧，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

“大哥，你让我进去找找吧，我真的有急事！”

那人不耐烦了，一把将她推到，“再纠缠，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还不快滚！”

“哎！怎么说话呢！”

在一旁看好戏的白明远开口道，“这可是我大哥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那人认识白明远，笑道：“白爷，不是小的不通融，这里确实没有叫这名字的。”

阮娘还想哀求，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暴露，眼神凌厉，手中拿着一把镂空折扇。

“怎么了？”

“妈妈，这小丫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要找一个叫左岸夜的人。小的让她走，她还赖上了，赶也赶不走。”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竟然是百花楼的老板娘？

媚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看一旁的白明远，笑着说：“白少爷也在，莫非也是一同来找人的？”

“这是我大哥的丫头，背着我大哥出来私会情郎，被我逮个正着，正要带回去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

阮娘急忙辩解：“这位姐姐，我是来找左岸公子拿药的。我家少爷……”

媚娘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看向白明远：“既然是来找人的，跟我来就是。白少爷若是捉奸，可不好来这里，这里，哪个没奸情呢？都被您抓了去，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你”

白明远顿了顿，想到媚娘的后台，也不敢耍横，冷笑道：“也是，有人要做绿毛龟，我瞎操什么心。就此告辞了。”

说完，转身离去了。

媚娘回过身来，瞥了一眼阮娘，道：“跟我来吧。”

阮娘跟着她，穿过花廊，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美妙的琴声。

媚娘敲敲门。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扑鼻而来。阮娘顿时觉得四肢酥麻，险些摔倒。

“主子，人带来了。”

阮娘揉揉眼睛，才看清里面的人。

一袭白衣，眉眼如画，fēng_liú潇洒。

“这小丫头，眼下的红痣倒有几分fēng_liú姿态，等长开了，定是个美人。”

左岸夜似乎喝醉了，桃花眼迷离，嘴角上扬，勾人的很，旁边伺候的人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