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进来的时候他看了眼她,没吭声,但目光里藏着些东西。
“听说将军传我。”
长缨进来先施了礼,而后直身扫视着众人,目光回到谭绍这边。
“沈长缨,今儿一大早卫所里都在传你是凌家的表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向来没架子的谭绍此时面色阴沉,不怒自威,目光灼灼回望过来,不给丁点机会与人逃避的样子。
长缨平声静气,回视过去:“回将军的话,末将不是凌家的表姑娘。”
屋内屏气凝神,忽然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长缨抬起头来:“末将也不知道何以生出这样的传言?我沈长缨就是沈长缨,跟凌家没有关系。”
方才的那幕寂静,在经历过瞬间的愕然之后,此刻就活跃了些许。
“沈长缨,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苏馨容上前,“三年前你害死了于你有养育之恩的亲姑父,之后隐姓埋名逃到湖州从军,时间上就是符合的!
“也正因为如此侯爷才会一见你就对你动手,你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否认?
“你丧尽天良,你杀害了国之忠良,有什么资格享受朝廷俸禄?又有什么资格还在军中立足?!”
长缨敢于否认,自然是对凌渊的态度有一定把握。
她想他至少不会急于在他派去京师的人回来之前对她有什么新动作。那么他又何必因为一个单纯的苏馨容的挑拨而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弄得失控呢?
在她把真相陈述给他之后,他再放任这种事情宣扬开来,无论对他,对她,还是对南康卫,都没有好处。
他可以不顾她的处境,但务必得顾忌凌家甚至是他身为钦差此来的目的。
她道:“我不是,又为什么要认?我所享受的俸禄是我凭拳头挣回来的,比起苏将军这种无功受禄之人,我自以为要心安理得的多。
“不知道苏将军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我没资格?
“再有,你口口声声说我就是凌家表姑娘,那么你可曾亲眼在凌家看到过我?又可曾亲眼看到我如何害死的老侯爷?”
苏馨容冷哼:“昔日数百人众目睽睽亲眼所见,这难道还有假?
“倘若不是你做的,你又何以会隐姓埋名跑到湖州来从军?且从来也不提自己身世?
“如果不是,那侯爷为什么当日一到来便说要寻你叙旧?为何一见你面便锁住你脖颈对你动手?又为何会当着卫所众人之面说你是凌家的人?
“据我所知,凌家并没有小姐,你倒是说说,你不是凌家的表姑娘,又是凌家的什么人?”
长缨目光灼灼:“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不知道你一定要在毫无证据之下逼得我承认又对你有什么目的?”
她苏馨容前日还对她毫无所知,昨夜里还在疑惑少擎,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连凌家没小姐都知道了?
这断断没有道理!因此她也就更加不能承认。
“你别管那么多,只需回答我!回答不上来,你就是沈璎!”
“她是凌家的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门口这时候传来声音,随着轻微衣袂响,凌渊跨步走了进来,那目光如同雪夜的光,将她苏馨容冷冷地拂过了一遍:“她不承认,就是沈璎?那倘若我说你是沈璎,你承认吗?”
一屋人瞬间肃然。
苏馨容语塞,她是盼着凌渊能来,但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霍溶往长缨看去。
长缨望着凌渊,眉头紧锁,咬起来下唇。
凌渊不会当面指证她这多少在她意料中,可是,接下来他又要怎么解释前些日子的奇怪举动呢?
事情被挑到如今目前的地步,不是他一句她不是就能服众的。
她认为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出来,只要他不出来,她死活不认,苏馨容就算刀架上她脖子也不能跟众人证明什么!
她可以否认,但他若否认,却必须对他当时的作为做出解释。
回头他要怎么解释?
“侯爷来的正好,”谭绍他们几个原先坐着的纷纷站起来,迎前两步跟凌渊拱手道:“今日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老侯爷昔年遭遇令我等深为抱憾,沈将军究竟是与不是侯府的表姑娘,还请侯爷给末将们一个明示。”
事情到了这步,作为一司之长官,这是难免要当面问个结果的了。
霍溶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又看了凌渊一会儿,扭头招来佟琪耳语了几句。
凌渊瞅着苏馨容:“我以为比起求证此事,谭将军更应该去追究谣言如何生起的才是!无缘无故挑起这样的风波,这是嫌南康卫太团结了么?!”
苏馨容纵然理直气壮,眼下在凌渊这番看似无甚表情的凝视下却忐忑起来。
凌渊的态度太坚定了,难道刘蔚给她的消息有误?沈长缨当真不是沈璎?
不然凌渊怎么会对一个害死了自己父亲的人心生偏袒?
纵然他们之间可能会有些表兄妹情份在,他凌渊威名在外,又怎么会如此优柔寡断不分轻重?
他就不怕世人指责他不孝吗?
苏馨容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道疑心,但这些疑心没有一个能将她最终打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