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原有几分儒雅的齐铭,以及虎虎生威的谭绍,相形之下都已变得庸碌普通。
他道:“昭毅将军霍溶,参见钦差大人。”
打他跨门之初,凌渊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先只是淡扫一眼,随后目光却禁不住也落在他面庞与体格上。最后望见他腰间的长剑,他凝眸看了两眼,说道:“霍将军请坐。”
谭绍笑呵呵道:“除去前些日子负伤的徐将军之外,卫所但凡有将衔的将军便都到齐了。”
凌渊看了眼诸将:“我听说前阵子办下程啸一案的女将叫做沈长缨,不知她在哪里?”
霍溶闻言,旋即往上方看了一眼。
谭绍浑然未觉异常,听到提及长缨却很高兴:“对,沈长缨呢?她在哪里?把她传过来!侯爷要见她!”
“禀将军,沈长缨来不了,她被末将派到码头去了,这几日兴许都无暇回来。”霍溶起身道。
凌渊的目光,倏然间就又回到他身上。
霍溶定立回望,从从容容。
两人隔着半个厅堂对望,纵然身份悬殊,却诡异地气势相当。
“这么不巧。”凌渊道,“不知码头离此处多远?”
谭绍察觉气氛不对,笑着道:“侯爷长途跋涉,岂有让您亲去码头见她的理儿?
“她总归是要回卫所的,回头末将传话给她,让她忙好了手头差事之后,即刻来见侯爷便是。”
凌渊看向霍溶,半会儿道:“可是霍将军刚才说接连这几日沈长缨都无暇回来,为了见见这位朝廷的大功臣,我不亲自去去,又怎么办呢?”
谭绍看着霍溶。
满堂的人都看着霍溶。
霍溶屹立不动,扶剑道:“之前是不知道侯爷真心诚意想见沈长缨,所以才说无暇。
“既然侯爷那么想见,自然是腾出空也要让她来的。佟琪,你这就去把沈将军请回来,就说侯爷要见她。”
佟琪对上霍溶眼神,响亮地道了声“哎”,下去了。
凌渊深深望着堂中人,微微侧首,也道:“郭蛟,你去码头传我的命令,请副千户沈长缨回卫所。就说故人凌渊,想跟她叙叙旧。”
郭蛟也响亮地道了声是,跨门走了。
凌渊这话撂下,屋里便开始呈现出一幕尴尬的死寂,包括世故的谭绍都屏住了呼吸。
武宁侯的名头如此响亮,身份如此显赫,没想到他凌渊一来便指名道姓执意要见沈长缨,而且居然还自称是沈长缨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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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承让了,侯爷
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又带着几分不那么友善的意思?
满座都是地位高过沈长缨,且有正式将衔的将军,自不会当场说出什么。
可是他们当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与长缨十分熟络,这一时之间,便都有些被这“故人”“叙旧”几个字给绕晕了头……
久居江南的沈长缨什么时候跟世居京师的权贵有了干系?
他们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干系?!
屋里涌动着无形而汹涌的气漩,凌渊余光落在霍溶身上,眉间微凛,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而霍溶眸色深沉,也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佟琪出了卫所,牵了马疾速前往码头。
议厅里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凌渊执意要见沈长缨,而霍溶不让他见,只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码头,真让他去码头把沈长缨给带回来么?
当然不是!他想他得让她赶紧走,在凌渊见到她之前赶紧离开南康卫,哪怕是当个不光彩的逃兵!
刚出门不远,他便听到身后又传来的马蹄声。
都是行家,听音辩马,来人不是寻常脚色。
他扭头望去,认出是先前门口那帮青衣人里头的一个,他迅速收回目光,脚下用力跨着马腹,如箭一般驶向前方。
但后面的人仗着骑的是匹好马,却穷追不舍,且隐隐有超越他之势!
卫所距离码头不过十里路,这么一跑已经是几里路过去。
佟琪自打跟随霍溶,便只以霍溶的意志为意志,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完成任务。
看准了前方田地,他心念一转,忽然打马加速,作速要跨过农田抄近路!
算着身后人马将至,他又以极纯熟的动作突然勒马,然后再偏身一闪,拐回了正道!
庄稼农田是江山之本,朝廷有明确律法毁坏良田稻粮者需得处刑,凌渊身为钦差,他的人若是驾马下田,那他回头也得惹上一身膻。
关键是,郭蛟下了稻田,便必定会落后于他!
郭蛟到底对去码头的路途不熟,只知紧跟着霍溶的护卫便能到达。
哪里想到他居然这么狡猾?
确实也不由自主跟着到了稻田边沿。
但他十岁起跟着凌渊,这么多年的经验也不是吃干饭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狠勒了马头,楞是将快要踏下去的前蹄给拉了回来!
佟琪得了这片刻的功夫,闪电般地领先往前方冲去!
长缨自霍溶走后即回了木料场。
经历过昨夜之后,其实也已经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惶,这一天没来的时候仿佛很怕他到来,但其实真的来了,又好像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