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脚步一滞,随即充耳不闻,继续朝外走去。
侧后方的阿丽已经被卞夫人的厉喝吓住,愣在那里,但见甄柔已走远了数步,她忙回神,赶紧跟上。
卞夫人再次沉声说道:“肆意妄为,目无尊长,我身为姑氏,理当给予教诲!”说罢骤然起身,卞夫人环顾四周,“来人,将甄女给我拦住,跪在堂下!再去请长宁公主过府,世子夫人将要向她磕头赔罪!”
这是卞夫人的院子,立在堂内四禺的都是卞夫人的侍女。
她们一听卞夫人吩咐,当下五六个侍女领命,立马向甄柔聚拢。
甄柔没想到一贯温和的卞夫人会对她屈打成招,这一点确实是她失算了,因为与卞夫人这些年的相敬如宾,竟忘了曹劲曾说过卞夫人在阿姝一事上的作为。她意外之下,当即做出反应,怒视周遭,厉色道:“谁敢上来!”
一声暂喝住上前的侍女,但正堂门口的侍女已经如门墙一样拦了起来。
甄柔定定盯着门口的一众侍女,依旧怒目而视道:“我乃君候亲自上奏请命,由当今天子钦封的世子夫人,上品命妇,你们谁敢拦我,就是以下犯上,尽数杖毙!”
时下仆从就是主人的从属物,命如草芥。
甄柔又是有品阶的命妇,还受曹郑看重,连大娘子曹金珠依稀都不能与之争锋,她们这些奴婢又岂敢冒犯甄柔?那当真是以下犯上了。
如是,门口的侍女一下被甄柔吓住了,开始你看我我看你,渐渐有让开的趋势。
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都已经下了命了,若还让甄柔走了,她这侯府主母也就不用当了。
卞夫人目光一厉,向一旁的春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春嬷嬷立马亲自带了两个侍女上前。
这时,门口的侍女在甄柔厉色下,还是禁不住地让开了路。
春嬷嬷眼看甄柔就要跨出门槛走出去,她三步并两步地上前,一把抓住甄柔宽大的广袖,尖声喊道:“世子夫人!老奴得罪了!”看向左右,命道:“给我按住世子----”
犹言未完,“啪----”地一声掌掴清晰响起。
甄柔趁着春嬷嬷对左右的侍女吩咐时,她用未被拽住的一只手,一个转身,狠狠地掌掴在春嬷嬷的脸上。
春嬷嬷是慌忙跑上来的,脚下本就未站得很稳。
甄柔又自身下满满之后,经常抱女儿,又不时会在府里的跑马场纵马,手臂的力量已然不是当初娇生惯养的少女时期可比。
是以,甄柔这一掌掴,当场就将春嬷嬷一下煽了个踉跄,直直跌坐在地上。
春嬷嬷自卞氏成了君候夫人以来,这些年走到哪里去不是人人捧着,她虽为奴婢,可平时也是有小侍女伺候着,她从没想过会被人这样狠狠煽耳光。她摸着火烧火燎的左脸,不可思议又狠戾的盯着甄柔。
那目光又阴又毒,仿佛恨不得生吃了甄柔。
而其他人都被甄柔这煽耳光的举动惊住,一时忘了反应。
甄柔索性先声夺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狗仗人势的春嬷嬷,冷声道:“大胆贱婢,我岂是你能动手的!这一耳光,乃是我看着夫人的面上轻饶于你!”说完目光从满堂众人面上逐一掠过,最后落在正对面的卞夫人身上,道:“夫人,世子和儿妇的府邸还有上千护卫,儿妇一旦晚归,到时他们一起围攻进府,闹出比昨日更大的阵仗,可就不能怪儿妇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及时
甄柔说时,她和卞夫人的目光隔着偌大的正堂隔空而视。
这时,卞夫人也早已离开位子,走下基台。
堂上一片寂静。
这是卞夫人与甄柔的交锋。
她们一个是现在的当家主母,一个是未来的女主人。
两人尊荣的地位,决定她们的争锋,其余人无权干涉。
而显然两人现在已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府中谁不知道春嬷嬷是卞夫人的掌事,掌掴春嬷嬷等于一耳光狠狠煽到卞夫人脸上。现在,甄柔不仅如此,还拿一众听命于她的护卫威胁。卞夫人这时若被震慑住,让甄柔走出侯府大门,她这二十多年来树立的威信,让世人忘记她曾乃一名卑贱的倡姬,都将受到莫大的影响。
然而,若真硬抗硬,万一甄柔口中的侍卫真大张旗鼓地来侯府寻人,可谓两败俱伤,卞夫人也同样不好下台,毕竟一个被儿妇逼成这样的姑氏,可见无能也无权,如何被眼高于顶的洛阳贵妇们看得上?在府中又当怎样服众?
看来甄柔也是一个极会隐藏的。
她们也真是让甄柔这些年的温和表象所蒙蔽,甄柔这人分明就不是一个善茬。
本来是自己大错难弥补,转眼却将卞夫人也弄的进退维谷。
蓦然地,众人看着不卑不亢立在堂上的甄柔,仿佛隐约看到那位从未见过、却被君侯引为身平最恨之人----甄公的影子。
当初一句怒骂“曹贼”的话,逼得君侯十多年一直广受诟病,并为这等声名所累,不受天下士子所见待,使招揽人才之路难上加难。君侯为挽回自己这等名声,这些年可谓下足了功夫,几次被封异姓王,都因刘氏皇族祖制异姓不得封王而推辞,生恐这“曹贼”恶名更为显著。
这甄女对卞夫人的争锋,当真还颇有几分当年甄公对君侯的牵制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