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满心以为阿年是过来带它回去的,等到阿年停在它面前的时候,还扑腾了两下翅膀,期待无比。
“啪嗒”一声,阿年将纸团仍在丑儿跟前,木着脸:“吃。”
丑儿盯着纸团看了半晌,又看了看阿年,惊悚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该吃的东西还是得吃的,尤其是它面对的那个人是阿年的时候。
将手上的纸团彻底消灭之后,阿年方才冷酷无情地走了。那日之后,阿年觉得三婶好像变了一个人,比过去沉默寡言了,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儿也都抢着做,丝毫不必才怀孕的时候,连做个饭都推脱着不愿意动手。若是碰上阿年,那态度也不是往日可比了,就如现在这般。
阿年听着王氏挺着肚子同自己道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也跟陈阿奶一样,记着王氏说过的,惦记着二房家产的事。阿年又不是圣人,只听她说两句好话,道个歉便能一笔勾销的。
眼瞧着王氏还有再说,阿年迅速地挣来了她的手,还刻着压着力道,不敢伤了王氏:“三婶你坐着,我还有事。”
“又说什么胡话,家里还能叫你做什么事?”
“挑水。”阿年回得一本正经。
“可我方才见那水缸早已经被挑满了水。”
借口没了,阿年愣了一会儿,还是逃开了,她宁愿把水缸里的水倒出来,然后再重新挑满,也不愿意在这儿陪着王氏听那些不由心的话。
阿年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心的。
人走了,王氏脸上的笑迟疑了一瞬,随即同刚走出来的陈阿奶道:“阿年是不是还在怨我啊,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说了。可是我已经道了歉了,阿年还想让我怎么样呢?”
陈阿奶随口道:“你一个做婶子的,跟她计较什么?”
王氏一愣。
“阿年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么,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反正她说话做事向来没有脑子,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陈阿奶乜了儿媳妇一眼,“以前也没见你埋怨阿年不理你。”
也是,毕竟王氏以前从未将阿年放在眼睛里过。
每每她和阿年对上,自己还总偏帮着王氏呢,如今看来可是白帮了。陈阿奶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她现在怎么看王氏怎么觉得糟心。还敢惦记大河的东西,多大的脸!
见陈阿奶走了,王氏才慢慢拉下脸。不一样了,一切都很以前不一样了,连婆婆也开始护着阿年。要知道,在这个家就数婆婆最不看重阿年,眼下却为了阿年教训起了她。看来在这个家,她连阿年都比不上了。
长此以往,这个家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王氏从来都不是个心甘情愿低人一头的主,她虽知道自己的境况,却也没有闹腾,这么一段时间勤勤恳恳得做事儿,照顾一家老小,渐渐的,倒也叫陈家人心软了。到底挺着大肚子呢,总为难她也不好。也是陈阿奶最先软和了态度,全了王氏的脸面。
只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县衙忽然派人传来了消息,今岁的秋税,比往年重了将近一倍!
消息传来的时候,莫说陈家村,连同周围几个县城都是哀嚎一片。百姓的日子本来过得就苦哈哈的,如今一下子加这么多的税,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京城皇宫。
张铎进紫檀殿时,远远地便听见皇上在发怒。偌大的宫殿,唯留下一道暴躁至极的怒吼,昭示着主人的不满与愤怒。
“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朕滚!”
一阵悉悉索索过后,张铎抬头,便看到五六个兵部官吏从里头出来,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发出什么动静再招来怒喝。
张铎不禁想起了韩公望,几月前深受隆恩,被委以重任的兵部尚书,昨儿却被当廷杖责四十大板,彻底丢了尚书一职。然张铎却没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他只关心皇上。
喜怒不定,任意赏罚,刚愎自用,这并不是一个明君应该有的模样。
正思虑间,里头传出一道声音:“张太傅为何还不到?”
张铎提步进去,行至大殿中央,方才磕头请罪。
萧承衍看着下头跪着的张铎,目光复杂。他也爱贤才,可若是这贤才事事与他作对,百般阻挠他行事,绕是萧承衍对他再看重,心里也不免生了几分不喜。
“今日朝中一事,张卿可有何要说的?”
张铎便知道皇上召他必定是为了此事。他本不愿驳了皇上的脸面,只是:“皇上,您初登皇位,人心尚且不稳,眼下正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如何能加重秋税?”
张铎忧心忡忡:“再者,去岁冬时多地爆发了雪灾,这一波未平,实在不易另起波澜,百姓最是念旧,元宏年间便有永不加税的诏令,如今皇上贸然更改,恐怕有碍于皇上的圣名。”
“够了!”萧承衍皱着眉,不喜他总是这一套,听得他不耐烦,“那张公倒是说说,若不征税,何来军费征平山西那群逆贼?我堂堂大齐,皇室正统,难不成还要看着那山西的逆贼为虎作伥?”
“诏令以发,此事不容更改,张太傅还是少操些心。”
张铎闻言,知道皇上丝毫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眼下他能做的也唯有一声叹息了。当初元宏帝失踪时,皇上便时时忧心;如今元宏帝完好无损地现身太原,更是彻底激怒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