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揉了揉眉心,叹道:“忠厚人家就这点不好,随便一个刁婆子都敢把当家奶奶欺负下去!也就我这没脸没皮的市井小民肯跟婆子们吵,太太这会儿说不定正在背后骂我有辱斯文呢!”
珍儿抿嘴笑道:“才不会呢!太太早就看不惯那些刁奴了,奶奶只管放心收拾她们就是,太太给您撑腰呢!”
郑娴儿笑了一笑未予置评,只管张罗着让莺儿燕儿把账册对牌等物搬起来,送到佛堂旁边的两间小抱厦里去。
宁萱堂的威风,借一次就够了。府里的婆子们虽然难缠,可也不至于就吓住了她。
出了宁萱堂,外面却有几个年轻些的媳妇在等着,说是听候吩咐。
郑娴儿也不客气,打发了两个人到安姨娘那里去说话,又向剩下的吩咐道:“去慎思园把昨日进过二奶奶卧房的丫头婆子全部带过来,叫她们在台阶上跪着,一个都不许少!”
几个仆妇都有些为难,迟疑着不肯动。
郑娴儿也不急,只管揣着手坐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她们。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道:“奶奶刚上任,第一天就拿二奶奶身边的人下手,恐怕……”
没等她说完,郑娴儿已冷声打断道:“不是我要拿慎思园的人下手,而是二嫂身边有了毒害主子的恶奴!我不能为了自己贪图贤良名儿,就任由那蛀虫在二嫂身边继续兴风作浪!你们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慎思园的人要是敢反抗,有一个算一个,都按谋害主子的罪名论处!”
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恶名是摆脱不掉了的。既然如此,干脆就豁出去,用这个恶名做点儿蛮横霸道的事好了!
府里对待下人一向宽纵,郑娴儿一来就给了众人没脸,虽说没有打板子动家法,但这一番冷言冷语下来,已经在众人心中竖起了刻薄蛮横的形象。
这并不是坏事,至少底下人办事的时候就格外麻利了许多。
没费多大工夫,佛堂的台阶下已经跪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其中还有三个是楼闿的房里人。郑娴儿一视同仁,对哪一个也没客气。
中午小枝和兰香过来了。按照郑娴儿的吩咐,她们两个一人拿了一根竹条,看哪一个丫头婆子跪得稍稍懈怠了些,便毫不客气地一竹条子抽下去,誓要把恶人当到底。
午时还没过完,有人就受不住了,抹着鼻涕眼泪指天发誓说昨天晚上二奶奶是戌时才喝的药,那个时辰郑娴儿早已经走了。
郑娴儿叫人当供词记了下来,又问今日在宁萱堂颠倒黑白是谁的主意,那丫头却说不出来。
于是其余人继续跪着,郑娴儿单独把金珠叫进了房里。
金珠那丫头也是个厉害的,跪得两只膝盖都青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仍不肯向郑娴儿示弱。
郑娴儿见状也不多言,叫人给她搬了个小板凳过来,然后便自顾自地看起了桌上的账册子。
直耗了一个多时辰,金珠终于沉不住气,“呼”地站了起来:“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耍威风?”
郑娴儿眼睛只盯在账册上,头也不抬:“我要耍威风,让你在外头多跪一会儿更合适。”
金珠气得一滞,好一会儿才又冷笑道:“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郑娴儿又看了两页,把自己想看的东西看完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我的主意,很难猜么?我不过是想要一个清白罢了。”
金珠脸色微变:“你本来----”
郑娴儿抬了抬手,打断她的话:“我是不是清白无辜,只有你和你们奶奶心里清楚。同时我也希望你明白,我根本不需要求着你们奶奶还我清白。慎思园已经失势,哪怕那毒药真的是我下的,你们主仆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
金珠张了张嘴,却没有骂出声。
郑娴儿笑了:“你是想说,你们奶奶恨极了我,所以只要看着我倒霉,她就高兴,是不是?”
“你倒明白。”金珠冷笑道。
郑娴儿嘲讽地斜了她一眼,脸上笑容未变:“我当然明白。你眼里只有你的主子,所以我不跟你分辩是非对错。我只问你----你愿意让害死你主子的真正凶手逍遥法外吗?”
金珠猛然抬起了头。
郑娴儿笑眯眯地看着她:“看来你也知道你主子的事有点蹊跷。这么大的黑锅我还背得动,但你们真的甘心吗?黑锅给我背了,那真凶可就得救了!他这次害的是你们没出世的小哥儿,你焉知下一次受害的不是你们奶奶本人呢?”
“你……你能查出真凶是谁?”金珠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郑娴儿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金珠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神色忽然又黯淡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郑娴儿心里有气。
这会儿金珠也顾不得脸面了。见郑娴儿不语,她咬了咬牙,干脆跪了下来:“奶奶若能查出真凶,为我们小哥儿报仇,我……我们奶奶愿意出面作证,还奶奶一个清白!”
郑娴儿嗤笑:“等我查出真凶,自然就能证明我的清白,用不着你们来出面作证。你还是先想想到时候怎么向太太解释你今早在宁萱堂的那番伪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