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还没那么快呢……您别着急。”佟懿儿猛然想起今日出生的这个阿哥好像是个夭折的,坐在黄梨木杌子上答话时闪烁其词,眼神飘忽不定。
“好在有昭妃妹妹替我看着,也能安心些了。”身子沉重的尼楚贺显然已经没有余力去留心佟懿儿面部表情微妙的变化。听了佟懿儿的宽慰倒是宽心不少,扭头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等孩子落地,是该跟皇上说说完善后宫的事了,也该给你一个名分才是。”
“我……我还小呢----不……不急的----”听尼楚贺这样说,佟懿儿忽然不争气地落下眼泪,一面笑着连连摆手。
“害羞就害羞嘛,你哭什么!”尼楚贺当然不会知道佟懿儿为何而哭,只拿起白色丝帕替佟懿儿拭泪,“我看这几年你跟皇上挺和睦的,嫁给皇上跟我做个伴不是挺好么?”
“嗯……”
原来尼楚贺以为佟懿儿是因为不想嫁给康熙才哭的,这多少让佟懿儿松了一口气。虽说该来的总会来,但她总希望尼楚贺活着的每一天至少不要那样不开心。
“启禀娘娘,钟粹宫生了,是个阿哥。”巳时初刻,阴阴沉沉的天气终于拨云见日,坤宁宫掌事姑姑带来的好消息也让尼楚贺笑逐颜开,吩咐小厨房中午多加几个小菜。
尽管面前摆了一桌鸡鸭鱼肉,可到最后尼楚贺与佟懿儿也没吃下多少。吃干净碗里的最后一根豆芽的佟懿儿忍不住搁了筷子,拿起右手边丫鬟端着的黄地绿龙纹茶盏漱了漱口,又将嘴擦了擦。
“怎么,吃饱了么?”孕晚期的尼楚贺身子慵懒,本就没什么食欲,见一桌子菜几乎没动,不免疑惑起来,“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可不行啊!”
“我吃了一大碗饭呢----想一会子替您去钟粹宫问候一声,懿儿先告退了。”经过一顿饭的工夫,佟懿儿终于拿定了主意,决心即刻动身往钟粹宫走一趟。
“给昭妃娘娘请安!”到钟粹宫前殿时,只见身穿藏青色团凤暗纹常服袍的塔娜正抱着一个婴孩呆坐在紫檀木宝座上,佟懿儿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到的及时。
“刚刚皇上才给这孩子赐名长华,现在就断气了。”见佟懿儿来,塔娜心知这必是尼楚贺派来打探消息的。说话的语气不带任何感qíng_sè彩,仿佛已经麻木。
“懿儿恳请昭妃娘娘将此事向坤宁宫瞒住。”佟懿儿握紧双拳,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跪地叩首,“皇后娘娘临盆在即,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佟懿儿的举动使在场众人俱是一惊,塔娜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嬷嬷,起身走到佟懿儿跟前将她扶起,“快起来说话!”
“请昭妃娘娘答应懿儿的请求!”二十一世纪的童佳意喜欢跟人摆事实讲道理,膝下有黄金的她是绝不可能跪地求人的。但现在她生活在康熙时代的紫禁城,跪地不起就是最好的坚持,学历史的她当然明白。
“我……我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懿儿妹妹你快起来罢!”塔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回答地十分勉强。她方才抱着长华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脑子里全是遏必隆临终前告诉她道士预言自己将会母仪天下的预言。她第一次觉得道士的话也许并非是无稽之谈。
“谢昭妃娘娘成全!”塔娜的许诺使佟懿儿心里多少好受了些。不懂医术的佟懿儿并不能把尼楚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但她希望尼楚贺生命的最后几天至少是风平浪静的。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时间,宫中上下俱为坤宁宫生产之事忙碌着,太皇太后甚至免了佟懿儿与娜木罕晨昏定省的日常礼仪,终日坐镇坤宁宫指点产房布置,查看太医院的药方,希望康熙的第二个嫡子可以平平安安地落地。
五月初三日子时,尼楚贺终于发动了。佟懿儿是卯时醒来的,王嬷嬷替她穿好衣服时告诉她太皇太后已经去坤宁宫正殿坐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格格,咱今儿就在慈宁宫呆着罢!太皇太后、昭妃娘娘都在坤宁宫守着呢,何况大伙儿不都说第一胎难生养,皇后娘娘这是第二胎了,肯定会顺顺利利的!”佟懿儿正准备去坤宁宫见尼楚贺最后一面,却被王嬷嬷一把拦住了。在当时的人眼里,都觉得尼楚贺这第二胎肯定能顺产,根本体会不到佟懿儿此刻绝望的心情。
“皇上呢?他有没有去?”坐在桌前吃八宝粥的佟懿儿仿佛丢了魂似的,只盯着博物架上一只银质方形西洋钟的时针一点点地向罗马数字挪去。
“血房不祥,万岁爷哪儿会去呀!”王嬷嬷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给佟懿儿绣荷包,咧嘴一笑道,“何况如今政事繁忙,想来万岁爷必定早早上朝去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不等王嬷嬷反应过来,如坐针毡的佟懿儿终于下定决心从杌子上起身,向坤宁宫的方向跑去。裹脚的王嬷嬷自然是跟不上的,只得气喘吁吁地站在慈宁门前看她跑远。
“恭喜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生了一个阿哥!”当佟懿儿赶到坤宁门前,一阵剧烈的鞭炮声把佟懿儿吓了一跳,她踩着一地红色的碎屑到了坤宁宫正殿,苏麻喇姑正笑盈盈地抱着孩子向太皇太后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