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开始。建兴帝身穿大裘,内着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的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冠,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立于圜丘东南,面向西方,开始诵读长长的祭文。
光是这篇祭文就抑扬顿挫地读了整整一柱香时间,随后太明宫中鼓乐鸣响,齐奏雅乐,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牛羊等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建兴帝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
后面还有祭拜神牌、献酒,献黍稷饮食,舞队起舞等仪式,每一场短则小半个时辰,长则一个时辰都不止。
虽然看似只有建兴帝一个人在做这个做那个,但其实他至少还能活动,而太明宫广场上的众人都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站得全身僵硬。
开始的时候众人感觉还好,但到了两个时辰过后,尤其是那些体力较差的文官和女眷们,就开始显得吃力起来,只能咬牙硬撑着维持仪态。
好不容易撑到祭天大典的最后一项流程,祭祀者分享祭祀所用的酒醴,天子把祭祀用的牲肉赠给宗室臣下。众人暗地里都略松了一口气,这个仪式完了,这次祭天大典就圆满结束了。
众人按照排位顺序,一个个上前象征性地接过祭天的祭品,然后回到原位。首先就是建兴帝的后妃,上官皇后和四位品级最高的贵妃。
上官皇后是第一个,排在第二的就是德贵妃。
德贵妃毕竟年纪已经不轻,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时辰,举步上前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僵硬得仿佛不听使唤,双腿也有些发软发麻。
但她毕竟已经参加过多次祭天大典,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岔子,早有经验。暗地里咬咬牙,仍然是那一副优雅尊贵的仪态,走了上去。
但她一出列,面朝建兴帝站在广场中央,背朝后面众人的时候,后面的不少人都一下子变了脸色,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礼部尚书煞白着脸,指着德贵妃的背后:“贵妃娘娘……这是……这是……”
德贵妃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下意识地转了半圈,去看自己的后面。
这一转,建兴帝也看到了她的背后,顿时脸色骤变。
德贵妃身上礼服的臀部中间位置,赫然是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她的经血!
德贵妃这时候也看见了自己礼服后摆上的那一大片暗红色,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脸不敢置信。
她什么时候来的月事?
她已经年过五旬,正处在将要闭经的更年期过渡阶段,月事早就已经不是例行的一个月一次,来得很不准。这个月断断续续地一个月都在出血,下个月可能完全就不来,完全没有规律。
最近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出血,当然她也拿不准今天会不会有,但她还是来参加了祭天大典。
最近她在后宫里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态。建兴帝对她已经几乎没了什么感情。对她这个年纪的妃嫔来说,宠爱早就是一个笑话,要是连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这点感情都没了,她就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贵妃头衔。表面上做个样子,完全只是为了维持益王的地位而存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这次祭天大典她还是必须来参加,这是为了显示她的身份地位和重要性,向天下人昭示,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贵妃。
她在衣裙底下垫了厚厚的月事布。因为已经快要闭经,就算平时有出血,量也不会太多,一点点经血,远比不上正常的月事,有月事布在,肯定不至于到漏出来的地步。
可是她怎么会一下子出这么多的血,不但浸透了月事布,而且从好几层衣服里面渗了出来!
建兴帝顿时大怒:“德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女子的经血向来被视为污秽不洁,晦气恶运之物,人人避之不及。女性在行经期间参加任何祭祀,都是天大的禁忌,是对先祖圣人神明上天的严重不敬,比什么仪态不端要更加可怕百倍。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祭天大典。
在祭天大典之前,所有女眷都经过反复确认,当天不在行经期间以及其前后五日,这才能来参加祭天大典。
预防得如此严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祭天大典上出这么大的岔子!
德贵妃吓得连忙朝着建兴帝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失声高喊。
“皇上!臣妾没有来月事!这一定是有人谋害臣妾!”
她已经几年没有过这么大的出血量,偏偏在祭天大典上汹涌而至,绝不可能是巧合,分明是有人想要借此置她于死地!
建兴帝更怒:“住口!你在祭天大典上以污秽之物亵渎神明,已是大罪,竟然还敢在此大声喧哗!……来人!把德贵妃拖下去!焚烧以祭上天!”
在祭天大典上出现这般禁忌之事,就连他自己都要下罪己诏书昭告天地,请求神明的宽恕。否则一旦上天震怒,来年降下天罚,出现天灾人祸,他如何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德贵妃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拼命地叩头求饶。
“皇上!皇上饶命啊!……求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臣妾真的是被人所害的!……看在逸隆的份上,留臣妾一条性命吧!逸隆他还需要臣妾啊!”
她的反应倒是也够快,知道建兴帝跟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有益王才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再提到益王,就是希望建兴帝因为要维护益王的地位,而再次放她一马。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