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祚儿……皇阿玛在这,你怎么舍得扔下皇阿玛先走……皇阿玛还没教你骑马,还没带你去打猎……”
皇帝失魂落魄地抱起了胤祚,蓁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空空洞洞的眼睛看着皇帝搂紧孩子一直坐在床上,眼泪无声地划过她的面颊。
顾问行擦了擦眼泪,爬到皇帝脚边。
“皇上,您节哀顺变,小主子已经去了……”
“朕是皇帝。”
皇帝像是没听见,他抱着胤祚又哭又笑,他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他一直没有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他守着他的额娘看着他一点点在她肚子里长大,一出生他就把他抱在怀里,从那样小小的一团一直养育到如今,他是那样爱他,当年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可是他还是把“祚”字给了他。
“朕是皇帝。”皇帝紧紧抱着胤祚逐渐冷去的身躯,他记得自己的额娘的手也像胤祚一样慢慢冷去。
“苏嬷嬷,你不是说我当了皇帝天下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吗?那为什么额娘醒不过来?”
“皇上,您能管事,不能管命啊。”
一片起此彼伏的哭声中,蓁蓁听见一个凄凉的声音在说:“可朕管不了命。”
···
在最初的一片混乱熬过去后,该办的事还是开始办了。秋华她们在收整胤祚的仪容的时候才发现,他怀里垂垂老矣的黄大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没气了,这只被合宫人的眼中已经成精不会死的猫在不知不觉中陪着它的小主人一起走了。秋华她们眼见此又哭了一场,秋华去请示蓁蓁怎么办,蓁蓁在过了好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让它陪着胤祚去吧,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找不到阿玛额娘会寂寞害怕,就让黄大仙守着他。”
秋华于是亲自拿干净的白娟把先前翻在它毛上的汤药都擦干净,然后放进胤祚的小棺里让他们一同离去。
皇帝把自己关在了昭仁殿东暖阁里不肯出来,蓁蓁则坚持要陪胤祚的棺材出宫。
苏麻喇姑到昭仁殿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一地狼藉、一室凄惨,皇帝谁也不肯见,德妃靠着棺椁一言不发。她叹了口气对秋华说:“太皇太后准了德主子送六阿哥一程,你陪着去吧,千万把人看好了别再出事了。”
秋华抹着泪点头,苏麻喇姑拍拍她肩算是安慰,秋华哽咽说:“德主子奴才还有数,奴才回头多与她说说四阿哥和公主,可皇上那里……唉,奴才在宫里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
苏麻喇姑沉默了,皇帝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她可能是宫里唯一能猜出皇帝心思的人。“你们别管了,先送去吧。”
秋华不再问,朱漆小棺早已装殓完,一众宫女、太监和内务府下人都跪在宫道里艾艾哭泣。内务府的人将朱漆小棺团团围住,随着一二三的号令,整齐地抬起小棺慢慢挪出宫。
苏麻喇姑看着德妃憔悴远去的背影,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推门走进殿内。
皇帝一个人坐在炕边,他满脸胡茬身型枯瘦,他早就不再哭泣,他一直就这么坐着陷在自己的自责和悔恨里。
苏麻喇姑走到他旁边,她拿的是康熙十九年恭修的玉牒,她翻到皇子的那页,打开墨盒研磨,出墨后拿了一支狼毫小笔沾满墨汁递给皇帝。
“写吧,总要面对的。您当时在慈宁宫亲手写下六阿哥名字的时候,满心欢喜之时奴才提醒过您。如今,您总要自己面对。”
玉牒十年一修,如今的竖格玉牒上胤祚还是诸皇子中的最后一个,玉牒修成之时胤祚还未出生,他本该不序齿不上册的。可是玉牒皇帝还未看完,胤祚就呱呱落地,皇帝当时捧着修好的玉牒和给胤祚起名的谕旨去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