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建益一方面暗自恼火,一方面得花大力气维持两派的平衡:孙玉帛毕竟是他妻子,且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帮他,他不欲主动撕破脸,尤其在孙玉帛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的情况下;至于孙惟那滑头,先当个外戚供着。孙惟在银行金融那一块的几下动作,让岳建益颇感兴趣,他不想在尚未看出个端倪来之前先把人给宰了。等将来他的根基更深,脉系更广,尤其是等把这孙阿弟的底牌都摸熟了,那时候是滚刀还是白切,都但凭心意了罢。眼下,还是叫杨淮放和妈妈桑先装着孙子,见机行事再说。
于是当程显第一天迈进“新世界”的夜场时,面对的便是这么个错综复杂的情况。当年的他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是来看场子的。那边杨淮放刚对他说了句,“别给人闹事,”就被妈妈桑叫去,留程显一个人瞪着一池闪闪的彩灯与贴面而舞的男女。
打架的起因是老掉牙的被诬调戏。程显好端端地从几个舞小姐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往他身上跌来,发出一声造作的“哎哟!”
程显伸手接下,朦胧之中只来得及看到个楚楚的轮廓,耳旁即刻一声大喝,“小子色胆包天!敢情新世界的妞儿是为你准备的?”
“呼啦”一下,四五个穿紧身夹克的场把子,同时从昏昏的光线后面步出,一个个面带冷笑,对程显形成了包围。这些人不用说,正是孙惟手下的人,瞧杨淮放领了张新面孔来到,寻隙要给个下马威,好挫一挫“岳家军”的士气。
那时的程显虽说年纪不大,却也非秀才出身,看这阵势,前后一琢磨,就知道这伙人早就串通好,是故意的了。说不定这怀里接下的舞小姐,也跟他们是一起,——这么不清不楚地赖在他身上,掂一掂,还挺沉的。
那个时候,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小人,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于那片欢场的迷障中,只听一个童音叫着“妈妈——”,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自人们的腿隙中间,挤啊挤得,执着地挤进来,挤到最中间,扑到舞小姐身上,“妈妈!”
男孩子穿着雪白的运动衫裤,背上还挂着个小水壶。他用受了惊的小犬样儿的眼神四周望一望,最后望到程显身上。“妈妈,这些人又欺负你了?这个人又在欺负你了?”
随即,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小男孩“哇”地冲上来,嫩乎乎的小拳头一下下砸在程显身上,“你不许欺负我妈妈!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砸得忿恨而焦急,像是知道自己在撼动一棵大树,没有成功的希望,却也要勉力一试。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混乱中望向程显的眼清怯分明,汪着数不尽的委屈。
“骏骏!”此举把舞小姐吓坏,她慌忙拉过男孩子,“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妈妈桑呢?杨叔叔呢?……”
却被那些个寻衅的场把子给打断,“这妞儿还带着个拖油瓶,怎么也被妈妈桑收进来?”“这小崽子不知道是谁的种?”“哈哈,难不成就是这新来的小子的?”“呵,哪有自己老婆出来卖,老公还在看场子的?”“不对呀,这崽子压根儿不认他,还让他别欺负他娘呢!”“不管,这小子犯了大忌,场子里的女人是给客人准备的,没他的份儿!就这一条,就够他放一血了!”一个个活动手腕胳膊,便是更逼近了。
这当口,程显说了句话,“我没欺负你妈妈。”是对那小男孩说的。他一边说,一边手掌轻推,将舞小姐并小男孩一块儿护到身后,同时转身迎向袭过来的第一个拳头。
打架的过程程显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头脸前腹上挨了好几下,还有一只脚对着他的下半身猛踹。他的反应是横手格挡,掰住那条腿,一个狠旋,同时放低重心,一下下地去尥那些人的下盘。得手二三之后,他迅速起身,直袭其余人等的耳廓咽喉。
程显很少打架,但这不表明他不擅长打架。之前杨淮放对岳建益介绍他会搏击散打的话也并非尽是作伪。只是当时说出那些话来的杨淮放没有想到程显这么能打,故等到他跟妈妈桑两个匆匆赶来时,地上已经歪倒了一票孙惟的人,程显还拎着个皮椅子噗噗地往两个企图爬起来的人身上砸。要不是杨淮放连声喝止,冷着张脸的程显估计能像剁肉似地再剁几下,把人剁烂了也说不定。
至今程显都不清楚这事后来是如何解决的,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当时妈妈桑说了句什么,好几个小弟模样的人就上前来,把地上躺着的人半抬半扶了下去。等人走干净了,池子里的客人也吓跑了一大半,杨胖子却突然笑容满面地上来猛拍他的的背,连声道“好!好!好!”
程显没什么反应。他一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