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玩乐,对于成家立业,丝毫不上心。程青说既然咱们少爷认得了江南王妻妹,寻思着能不能请江南王在官府里,给他谋个差事。”
常臻想了想:“老伯可当面问过他?”
老程一叹:“前阵子叫小棠旁敲侧击问过,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
常臻想象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摇摇头,:“林烨打眼一看吊儿郎当,其实主意正的很。喜欢与不喜欢,愿意与不愿意,一旦认定,决不妥协。非要赶鸭子上架,只会强拗的瓜不甜。况且……他心性单纯,即便做了官,怕也趟不起那浑水。”
老程点头,又一杯酒下肚:“少爷看上了杜淳之的玉作坊,想盘下来做小生意。”
“哦?”常臻一愣,这倒是新鲜事。
“小的思来想去,虽说这差事不正不经,但终究是个差事。说不定少爷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宛海城像这般白手起家的商贾也不少。”
常臻忖思半晌,缓缓道:“此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要着手,还得问过煜兄。”
老程敲敲桌子:“可不是?少爷今儿闷闷不乐,就为这事。”
常臻一下懂了,原来是叫自己去当说客。
老程忽又一哼,忿忿道:“大少爷不就是官场上多混了几年,论学问人品,哪点比的上咱们小少爷?他拍拍屁股走了,对弟弟不闻不问,凭什么再来插手?”
常臻干笑,为难道:“这个……约莫是怕林烨少不更事,不知分寸。”
老程闻言一怔,继而长叹:“少不更事……翻过年头该十六了,整日浑浑噩噩,怎么对的起老爷……”说着说着,老眼泛起红来。
常臻忙安慰道:“林烨是个好孩子,并非怙恶不悛之徒。程老伯请放心,此事交予我便是。”
老程神色郁郁:“唉……小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前些年还打的动骂的动,如今他也大了,怎么说也主仆有别,不好再多话。别人说的他不听,且拜托公子,好生劝劝他罢。”
“老伯言重了,常臻和林烨乃总角之交,又比他年长,照顾他些,实属应当。”
老程直直盯着他:“陈公子,小的不是说客气话。您不知道,每次您一走,少爷整个人都蔫一截。”
常臻正自斟自饮,闻言手一顿,酒液晃出来几滴。
“少爷不愿意别人为他伤心难过,人前笑呵呵的,可有时候见他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盯着花儿啊草儿啊,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心里怕是寂寞的紧……”
老程惆怅满容,偌大个府邸,除却小棠,无人能跟他说上几句正经话。但小棠毕竟是姑娘家,又是下人婢女,诸多避讳,实在不得违背。
常臻峻眉微锁,垂下眼,满杯美酒,忽然失却了滋味。
自己成日在外奔波,友人遍布天涯。相较之下,林烨的生活实在单调。每日读书写字,至多跟各府公子少爷们混在一处,掷骰子行酒令,赏赏花作作诗,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节目,毫无新意可言。
虽说每每跑镖间隙,总不忘来小住,带给他些新鲜玩意儿,却极少揣测他更深层的想法,竟不知他对自己如此依赖,也不曾知晓,他竟会这般孤寂。
冷不丁胸口发胀,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涌起阵阵波纹,翻搅成浪涛,汇聚成河海。
珍惜,愧疚,怜悯,怅然,还有……一丝丝喜悦。
回到房中,林烨睡的正酣,脸朝外歪在枕头上,手靠在圆润的耳垂边。烛光袅袅,长发流云,哪还有半分吵闹顽劣,看在眼里,只剩宁静孤单。
常臻站在门口静静看一会儿,轻声叹气。
轻轻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在书案旁坐下,把烛台挪近些。手握毛笔支着下巴,垂眼思考片刻,提笔书信。一手行草笔扫千军,遒劲有力,不多会儿,一封书札毕。
反复读两遍,似很满意,小心折起放入行囊中,捏灭蜡烛往床边去。
刚在床沿上坐下,林烨听见响动,皱皱眉,无意识地哼哼,像极了浅浅的叹息。
常臻回头看去,眼前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前襟开敞,双唇微启,似乎下一刻就要清亮亮唤起自己的名字。
他猛然滞住,不知是否不胜酒力,脑子里“嗡”一声,乱作一团浆糊。
林烨打小就是跟屁虫,常臻走哪儿他跟哪儿,同吃同住乃惯常,若不允,便昏天黑地的哭闹。直到近些年常臻个子猛窜,长身玉立已不复孩童模样,才不得不收拾出侧房。
林烨对于分床睡一事颇为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清瘦不占地方,动不动还是挤在常臻房里,说也说不动,赶也赶不走。常臻早以男人自居,偏生床上这位,年纪不小,心性却还是个半大孩子。
最近时常被人提起求亲之事,私下里也瞄过几眼伙计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春宵图》,虽都当玩笑搪塞敷衍了去,可这同床共枕之事,还是不知不觉间,在心底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
如今眼前活色生香,堪比春/色画卷,逼着人看,却不能碰。美虽美,却不是姑娘。
眼一闭,心一横,按捺住不停从小腹翻涌上来的热浪,狠狠拉过被子,和衣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第四章 爆竹声碎一年开
艾江,乃是沙江在皖州境内的流域。
沙江发源于大崇山,峰顶积雪融化,在山脚下汇流成河。流经游子滩时携沙带砾,河面宽广,在泓州境内水急色浊